火箭弹爆炸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膜内疯狂震荡,混合着持续不断的尖锐耳鸣,让周盛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嗡鸣。
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那狂暴的冲击波碾碎,内脏在胸腔里剧烈地翻腾着,喉头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强撑着将意识拉回来,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
“周盛!周盛!”
太佑谦的声音带着哭腔,穿透了部分耳鸣,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踉跄着跑到周盛身边,那双漂亮的、此刻盛满了惊恐和泪水的狐狸眼,急切地查看着周盛的状况。他看到周盛背后作战服被灼烧撕裂,露出下面一片血肉模糊,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他想扶起周盛,可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腹部的伤口在奔跑和爆炸的震动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周盛那件宽大的特战服,手臂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尝试了几次,非但没能扶起周盛,自己反而因为牵动伤口而痛得冷汗直流,身体摇摇欲坠。
周盛借着太佑谦试图搀扶他的动作作为掩饰,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
他凑到太佑谦耳边,声音因内腑受伤和强忍痛苦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听着…等会儿,往…二层走…找通风口…应该能通到…另外一个区…”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压制住喉咙里翻涌的血气,“我会用物品…吸引所有火力…让他们以为…你在我身边…你趁机…逃…听懂了吗?”
他的计划清晰而残酷——以自己为诱饵,吸引所有追兵的火力和注意力,为太佑谦创造唯一的逃生机会。
这个计划刚一出口,太佑谦就猛地摇头,狐狸眼里瞬间燃起了愤怒和倔强的火焰,他几乎是用气音低吼:“不!我拒绝!周盛你休想!我才不要当个只能被你保护的花瓶!就算我受伤了,我也能…”
他能做什么?
他连扶起周盛都做不到。这个认知让太佑谦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但他绝不接受这样被“安排”的命运,尤其还是以周盛自我牺牲为前提的安排。
周盛根本不等他说完,那双深邃的、此刻因伤痛和决绝而显得格外幽暗的眼睛牢牢锁住太佑谦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我不要你并肩作战,我只要你安全,逃出去!躲起来!等余扬!不能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明白吗?!”
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感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自责、担忧和不容反驳的强势。在他古板而传统的观念里,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是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责任。
太佑谦是他必须守护的“蝴蝶”,哪怕折损自己这棵“松木”的枝干,也要确保蝴蝶能够飞出这片荆棘。
太佑谦急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枪声和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真想揪着周盛的领子骂他一个小时,骂他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骂他凭什么擅自决定牺牲自己!
他刚张开嘴,想再次坚决地说出“不”字——
周盛却猛地动了!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无视了自己背后严重的伤势,一把将还在试图争辩的太佑谦打横抱起,动作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在触及太佑谦身体时,下意识地放柔了力道,避免碰到他腹部的伤口。
“你…!”
太佑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所有到了嘴边的抗议都被堵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搂住周盛的脖颈,刚想大声斥责这个独断专行的笨蛋,周盛已经抱着他,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冲去。
剧烈的颠簸瞬间传来,太佑谦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颠散了架,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刚一张嘴,想不管不顾地抗议,却在一次剧烈的腾跃落地时,牙齿猛地磕到了自己的舌尖。
“唔!”
一阵尖锐的剧痛从舌尖传来,太佑谦瞬间疼得眼泪涌了上来,眼前发黑,只剩下倒抽冷气的份,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
周盛正全神贯注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他的身影在狭窄的楼梯和二楼走廊间快速穿梭、变向、翻滚,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预判了子弹的轨迹。
子弹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打在墙壁和栏杆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碎屑。他抱着一个人,背后还带着重伤,动作却依旧迅捷得可怕,仿佛疼痛和负重都无法影响他这台精密战斗机器的运转。
他听到了太佑谦那声压抑的抽气,心头猛地一紧,以为是他腹部的伤口因为颠簸而剧痛。这个认知让他本就坚定的决心更加不可动摇——必须尽快把他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他抱着太佑谦的手臂收得更紧,脚下的速度再次提升,如同一道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黑色闪电,向着记忆中叶御白提过的、那个可能存放道具的房间冲去。
太佑谦疼得眼泪汪汪,舌尖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暂时失去了抗议的能力,只能将脸埋在周盛颈窝,感受着这个男人因为极限运动和剧烈疼痛而渗出的冷汗,以及那沉稳中带着一丝紊乱的心跳。
终于,周盛一脚踹开了二楼一扇虚掩着的、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木门,抱着太佑谦冲了进去,反手又将门关上,用旁边一个沉重的铁架子死死抵住。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仓库。里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式各样夸张、艳俗、破损的演出服装——羽毛、亮片、薄纱、皮革,色彩斑斓得刺眼。
还有堆积如山的怪异道具——假骷髅头、夸张的权杖、锈迹斑斑的铁笼、甚至是几具看起来像是舞台背景用的、动作僵硬的假人模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和一种廉价的化妆品香气混合的怪异气味。这里显然是那个堕落“狂欢场”用来存放服装和道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