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盯着九天之上的金色屏障。
那层“膜”距离地面不知多少万里，但他的神识顺着光柱延伸，此刻却清晰感知到它的每一处细节——流淌的符文，稳定的结构，以及光柱冲击点周围越来越明显的金色涟漪。
涟漪在扩散，但屏障本体纹丝不动。
光柱的能量正在快速消耗。海眼井中喷涌的湛蓝灵柱已经开始萎缩，从最初的十丈直径缩小到八丈、七丈……维持大阵的三十六根镇海柱发出越来越刺耳的嗡鸣，柱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几位元婴长老已经支撑不住，吐血昏厥。立刻有候补的长老顶上，但新换上来的人修为稍逊，大阵的稳定性在缓慢下降。
时间不多了。
老高深吸一口气，右手探入腰间储物袋，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精致船模——通体银白，流线型船身，船头有一根尖锐的撞角。
灵舟·巡洋舰版。
这是他在北海冒险后修复强化的座驾，融合了真龙之须、黄泉鱼种结晶，具备初步穿梭空间、抵御威压的能力（所谓初步穿梭空间的能力是指向天界这种高位面还不能穿梭过去）。
但现在，他需要的不是它的航行能力，而是那件武器。
“轰——”
灵舟模型脱手飞出，在空中迎风便长！三丈、十丈、三十丈！眨眼间，一艘银白色的金属巨舰悬浮在海眼井上空，舰身流畅，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龙鳞状纹路，在光柱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那是什么？！”
“老高还有这种法宝？！”
“看起来不像飞舟，倒像……凡间传说中的外星战船！”
围观的长老、弟子们惊呼出声。就连沧溟真人都眼神一凝——他记得这艘船，北海归来时老高提到过，但没想到已经强化到这种程度。
老高没时间解释。
他身影一晃，已经出现在巡洋舰甲板上。舰桥前方，一根水桶粗、三丈长的银白色金属巨叉架在发射跑上——龙威捕鲸叉。叉身刻满符文，叉尖寒光闪烁，尾部连接着复杂的能量导管。
这是老高当初设计用来捕获大型海兽的武器，后来融合了龙族材料，具备物理和精神双重攻击。但它最大的特点，是能耗越多威力越惊人。
老高毫不犹豫，将那两千块上品灵石全部取出——宗门奖励的，他一块没花。储物袋一倒，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如瀑布般倾泻，全部落入舰桥中央的能量转换池。
“嗡——”
灵石入池的瞬间，刺目的白光从池中爆发！两千块上品灵石蕴含的恐怖灵力被疯狂抽取、压缩、转化，通过能量导管涌向龙威捕鲸叉。
叉身符文逐一亮起，从尾部到尖端，像被点燃的导火索。银白色的金属开始泛红，发出低沉的、仿佛龙吟般的颤鸣。
老高双手按在控制阵盘上，神识锁定九天屏障上涟漪最密集的那个点。
“还不够……”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盘上。元婴小人在丹田中同时结印，将自身三成精纯灵力通过双手注入舰体。
巡洋舰舰身剧烈震动起来。
龙威捕鲸叉的红光转为炽白，叉尖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燃烧。一股恐怖的威压在凝聚，那已经不像是法宝，更像某种即将苏醒的远古凶兽。
“那、那是什么级别的攻击？！”
“化神修士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吧？！”
“老高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井边，所有长老都震惊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正在凝聚的毁灭性能量，那已经超出了元婴修士的范畴，甚至逼近化神中期！
沧溟真人瞳孔微缩，随即大笑：“好小子！”
他毫不犹豫，双手结印，张口喷出一团拳头大小的本命精元——那是化神修士苦修百年才能凝聚一滴的精华。精元化作金色光雾，融入下方大阵。
“诸位长老，助他一臂之力！”
玄玶长老率先响应，同样喷出本命精元。其余六位化神长老虽然肉痛，但此刻箭在弦上，也纷纷咬牙贡献出一部分。
七团化神精元融入大阵，即将衰竭的湛蓝灵柱猛然一振，重新粗壮起来！虽然不及最初，但也恢复了七成威势！
老高感受到下方涌来的磅礴助力，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
“龙威——捕鲸叉！！！”
他嘶吼着，按下发射阵盘。
“轰——！！！”
巡洋舰舰身猛然后坐，整艘船向后平移了三丈！甲板上的老高被震得气血翻涌，但他死死盯着前方。
一道直径超过一丈的炽白光柱，从龙威捕鲸叉尖端喷薄而出！
那不是实体，而是高度压缩的灵力、龙威、精神冲击混合体。光柱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出黑色的细痕，久久无法愈合。光柱尾部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像一颗逆行的流星，笔直撞向从天而降的混沌光柱！
两股力量在半空交汇！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而是融合。
龙威捕鲸叉的炽白光柱，精准地注入混沌光柱的核心。就像给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把浇上了滚油，混沌光柱猛地膨胀、扭曲、亮度暴增十倍！
它不再是光柱，而是一条咆哮的光龙！龙身由亿万色彩混杂，龙首是炽白的捕鲸叉能量，龙眼则是轮回石与蛤蜊壳投射出的两团核心光晕。
光龙嘶吼着，狠狠撞在金色屏障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
那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老高的神识“看”到了。
在那撞击点上，金色屏障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是涟漪，是真正的、贯穿屏障厚度的裂缝！长度不过三尺，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裂缝边缘的金色符文疯狂闪烁，试图修复，但被光龙死死抵住，无法闭合。
裂缝另一头，是无尽的、粘稠的、散发着恐怖压力的白光。那是仙灵之气，浓郁到形成实质的仙灵之气！此刻正从裂缝中疯狂涌出，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力！
成功了！
但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金色符文的修复力量太强，光龙的能量在快速消耗，最多三息，裂缝就会彻底闭合。
老高没有任何犹豫。
他收回轮回石和蛤蜊壳，两件信物入手滚烫。身影一闪，从巡洋舰甲板上消失，化作一道深蓝色流光，沿着光龙开辟的路径逆冲而上！
速度太快，在空中拖出残影。
一息。
他冲出百里。
两息。
他冲出千里。
三息——
在裂缝缩小到仅容头颅通过的最后一瞬，老高侧身，挤了进去！
“嗤啦——”
衣袍边缘被裂缝边缘的金色符文擦过，瞬间化为飞灰。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但他顾不上了。
身后，传来沧溟真人焦急的传音，声音在空间乱流中扭曲、破碎，只剩几个字勉强入耳：
“万事……小心……速归……记得给我们带些蟠桃……补补……”
然后，裂缝彻底闭合。
光龙溃散，混沌光柱消失，海眼井上方的光罩破碎，三十六根镇海柱同时黯淡。维持大阵的长老们齐齐吐血，修为较弱的直接昏死过去。
巡洋舰失去能量支撑，缩小回船模，坠向地面。柳小妹飞身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天空恢复了蔚蓝。
云层重新汇聚。
仿佛刚才那贯穿天地的光柱，只是一场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是。
老高，真的上去了。
进入了那传说中的……天界屏障。
裂缝内。
老高在进入的瞬间，就感觉像是撞进了一片粘稠的、充满压力的海洋。
四面八方都是浓郁到极致的白光——那不是光，是实质化的仙灵之气。每一缕都重若千钧，挤压着他的身体，压迫着他的元婴，甚至让神识都难以离体。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琥珀的虫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周围是绝对的寂静。
听不到风声，听不到心跳，只有血液在耳中奔流的轰鸣。
压力越来越大。
皮肤开始龟裂，渗出鲜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元婴小人双手结印，拼命运转《万川归海诀·上古版》，试图吸收、转化这些仙灵之气，但速度太慢，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他会在抵达任何地方之前，就被活活压碎。
老高咬紧牙关，努力睁大眼睛。
前方，只有无尽的白。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裂缝通向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上升、下降，还是静止不动。
但他没有后悔。
路是自己选的，再难也要走下去。
他握紧了手中的两件信物。
轮回石微微发烫，蛤蜊壳传来温润的波动。
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恐怖的领域里，这是唯一熟悉的东西。
也是他唯一的依仗。
黑暗，或者说，纯粹的白，吞噬了他的意识。
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前方，白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浮现。
像是一片陆地。
又像是一座……大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