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上,雾气渐浓。
老高握着沉海槐木竿,鱼漂轻颤。水下有东西在试探,很谨慎。
他屏住呼吸,手腕微动。牵引化解的力道顺着魂晶渔线传递下去,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鱼漂猛地一沉!
来了。
老高手腕发力,抬竿!魂晶渔线绷紧,水下传来挣扎的力道。
不大,炼气巅峰的样子。
他控制着力道,不急不躁。几个回合后,一团半透明的、扭曲的幽魂被拉出水面。魂体边缘缠绕着淡淡的怨气,发出无声的嘶吼。
【叮!成功钓获【残缺的游魂】x1!经验+150,渔币+30!】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老高随手将幽魂收起——回头可以给土地公,或者,炼成丹药。
他瞥了眼远处的木舟。
蓑衣人影依旧握着直钩竹竿,一动不动。昏黄的灯笼在船头摇曳,灯光在雾气中晕开朦胧的光圈。
老高收回视线,重新挂饵。
这次用的是【强效龙息饵】——之前在龙宫浅滩钓获的材料合成。
抛竿。
魂晶渔线划破雾气,落入水中。
等待的时间不长。
鱼漂剧烈颤动,水下传来的力道比刚才强得多!筑基中期,甚至后期!
老高双眼微眯,灵力运转。沉海槐木竿弯出惊人的弧度。
水下那东西很狡猾,不停变向挣扎,试图挣脱鱼钩。
但老高不着急。他握着竿,感受着水下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变向。手腕随着力道调整,牵引化解的技巧用到极致。
一刻钟后,一团更大的幽魂被拉出水面。这团幽魂几乎凝成实质,隐约能看出生前是个中年修士的模样,魂体内蕴含着精纯的魂力。
【叮!成功钓获【凝实修士幽魂】x1!经验+500,渔币+100!】
老高满意地收起。这魂力精纯度,炼成丹药对恢复有帮助。
他又瞥了眼木舟。
蓑衣人影还是不动。直钩垂在水下,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老高挑眉,继续。
【香火饵】、【怨力饵】、【忘川水草】……他轮换着用各种珍贵魂饵,都是系统商店里花大价钱买的,或是用幽冥材料精心合成的。
忘川河像是被激活了。
一团团幽魂被钓起,有残缺的游魂,有凝实的修士幽魂,甚至有一次钓起了一块【冥铁矿石】——通体漆黑,入手冰寒,是炼制幽冥法器的好材料。
老高越钓越顺手。
魂晶渔线在水下穿梭,沉海槐木竿在他手中如臂使指。牵引化解的技巧用得出神入化,无论水下那东西怎么挣扎,最后都被稳稳拉上来。
收获颇丰。
不到两个时辰,他已经钓起了十几团幽魂、三块冥铁矿石、两截【枯萎的彼岸花】的根茎。
渔币和经验值稳定上涨。
可老高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又一次看向木舟。
蓑衣人影还是那个姿势。直钩垂在水中,一动不动。昏黄的灯笼,摇曳的灯光,斑驳的木舟,一切和两个时辰前一模一样。
老高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集市上吆喝叫卖的小贩,忙忙碌碌,收获满满。
而对面那个,像个坐在深山老林里喝茶的隐士,一动不动,却自有气象。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沉海槐木竿——精工细作,【至韧】法则加持,魂晶渔线坚韧无比。
再看看对面那根竹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直钩寒酸,连鱼线都没有,就是用根细麻绳系着。
可就是这根寒酸的竹竿,让老高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他深吸口气,决定换个饵。
从储物袋里摸出最后一点【功德饵】。这是用之前超度游魂获得的微末功德合成的,极其珍贵,系统商店里都买不到。
挂饵,抛竿。
这一次,水下安静了许久。
就在老高以为功德饵失效时,鱼漂猛地沉入水中!力道之大,远超之前所有!
老高手腕一震,差点脱手!
金丹巅峰!不,可能更高!
他立刻全力运转灵力,锻骨境的肉身力量爆发,双脚死死钉在岸边。沉海槐木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魂晶渔线绷得像要断裂。
水下那东西在疯狂挣扎,试图往河底深处钻。
老高咬牙,牵引化解用到极致。他不再硬拉,而是顺着那东西的力道,时松时紧,一点点消耗它的力量。
这场角力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最后,一团几乎凝成实质、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幽魂被拉出水面。这幽魂生前绝对是元婴修士,魂力精纯得吓人,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道韵,不错。
【叮!成功钓获【元婴修士残魂】x1!经验+2000,渔币+500!】
三鱼叉下去,老高喘着粗气,将残魂收起。功德饵果然不凡,连元婴残魂都能钓上来,不过还好是残魂,不然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钓上来个完整元婴魂魄,只怕又要去找黑煞了。
可当他看向那艘木舟时,心里那点成就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蓑衣人影还是不动。
直钩还是垂在水下。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角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老高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泥塘里扑腾的孩子,摸到了几条泥鳅就沾沾自喜。
而对岸那个,坐在那里,看着整片大海。
他收起钓竿,不再挂饵。
就这么静静站着,看着那艘木舟,看着那个蓑衣人影。
忘川河很静,只有水声。雾气越来越浓,木舟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老高开始观察。
不是用神识——那没用。而是用眼睛,用心。
他注意到,蓑衣人影握竿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直钩垂在水下的位置,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木舟随着水流微微晃动,但船头那盏灯笼,灯光始终稳定。
整幅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人、船、竿、河,仿佛融为一体。
老高突然明白了。
自己是在“钓鱼”,用饵诱之,用力拉之,用技巧胜之。
而对面那个,是在“等鱼”。直钩无饵,愿者上钩。不动如山,静待机缘。
两种截然不同的垂钓哲学。
老高低头看看自己刚才的收获——十几团幽魂,几块矿石,两截根茎。
收获颇丰。
可他却感觉,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不是输在收获上,而是输在境界上。
他叹了口气,收起所有杂念,就这么静静站着,静静看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雾气浓得化不开,木舟几乎隐没在雾中,只有那盏灯笼的光,还顽强地亮着。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老高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时——
蓑衣人影动了。
很轻微的动作。他握着竹竿的手,轻轻一提。
直钩出水。
钩上无物。
没有幽魂,没有矿石,什么都没有。
可老高却瞪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直钩离开水面的刹那,整条忘川河的倒影,仿佛都被钩子带了起来!
河水、雾气、冥土、枯树……整片河域的景象,在那一瞬间倒映在钩尖,然后随着钩子离开水面,缓缓消散。
那不是实物的倒影。
那是……意境的倒影?
老高说不清,但他感觉到了。
直钩提起的,不是鱼,不是魂,不是任何实物。
而是这片河域的“意”。
蓑衣人影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脸看向老高。
斗笠下,两点幽光闪烁。
那光很淡,却穿透浓雾,直直落在老高身上。
老高浑身一僵。
不是威压,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
仿佛在那两点幽光下,他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穿越者的身份,系统的存在,钓鱼的执念,对沈落和柳小妹的感情,一切一切。
就在老高以为对方要开口,或者要做些什么时——
蓑衣人影又转回头,继续握着竹竿,直钩重新垂入水中。
一切恢复原状。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幻觉。
但老高知道,不是。
他站在岸边,看着那艘木舟,看着那个重新归于寂静的蓑衣人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老头,到底钓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