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俊,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以为’。你以为的铜墙铁壁,可能早已千疮百孔。你以为的护身符,也可能转眼变成催命符。”
韩北话里话外那种疏离和冰冷的审视,已经足够让敏锐的周晓俊意识到——左航和韩北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根本性的变故。这变故,让韩北不再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左航的庇护之上。
周晓俊瞳孔微缩,他明白了。不是左航失去了保护韩北的能力,而是韩北……已经不再相信,或者不再接受这种保护了。
两人之间那根曾被认为牢不可破的纽带,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严重到让韩北认为,左航非但不是保障,反而可能是将他置于更险恶的境地的因素。
难怪……难怪韩北需要另寻护身符,而且如此决绝。
“原来如此……”周晓俊低语,脸上却并无轻松之色。
“看来,“我这份清净,代价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韩北,你这步棋……走得真是绝。”他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韩北,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可我总感觉,你扣着我,目的是别的。”
韩北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神色淡然得仿佛周晓俊真的看穿了一样。
其实,周晓俊或许只猜对了一半。
他留下周晓俊,表面是为了活命。但更深的一层,周晓俊想不到,韩北也不会让他想到。
因为周晓俊是周慕容的儿子。血脉是这世上最复杂,也最不可控制的纽带之一,韩北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底牌亮给敌人的儿子看,哪怕这个儿子看起来对父亲并非全然驯服。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周家人,没几个好东西,尤其是周慕容最该死。
这个念头,并非韩北一时冲动冒出来的。
从他反应过来自己被左航“诓”来海城,实际上是他爹周慕容在背后扯线那一刻,心里那股邪火就噌噌往上冒。
等他人到了这儿,看明白周慕容是怎么把左航,当棋子摆弄,那股火就烧得更旺了。
他可以接受明刀明枪的较量,但无法容忍有人如此玩弄人心,尤其……是玩弄左航对他的那份心思。即便那份心思如今已裹满了玻璃碴,握之即伤。
而周晓俊无意中点破的另一个事实,更是让这杀意变得紧迫而必要——左航对周慕容并非死忠,以周慕容多疑狠戾的性格,对左航的猜忌和清理是迟早的事。一旦左航失去价值或成为威胁,下场绝不会好。
韩北可以气左航、怨左航,甚至说出“到此为止”的话。但这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左航走向绝路。尤其,这条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韩北才变得如此险峻。
所以,在韩北的世界里,周慕容必须死。
所以——那晚周晓俊所在的茶楼,炸得毫无预兆。
不是小火,是轰隆一声,半边木结构屋顶都掀起来的那种炸。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隔两条街都能看见。
左航赶到的时候,整条街已经乱成一锅粥。消防车刺耳的鸣笛,人群惊慌的叫喊,玻璃碎片和烧焦的木屑在热浪里乱飞。
他车都没停稳就冲了下去。
站在那片冲天大火前,左航能感觉到热浪扑在脸上,火影子在他眼睛里一跳一跳的。有那么几秒钟,他脑子一空,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往里冲。
可也就那么几秒。
但当他定下神,目光扫过周遭的一切——过于恰好的混乱、过于醒目的爆炸点、而这么剧烈的爆炸,现场竟然……没什么像样的伤员。
就连那些哭喊奔跑的人群,都透着一股刻意安排的违和感。
“假的?”他低声说,以韩北的谨慎,如果他真把周晓俊当作紧要的护身符,绝不会选这种人多眼杂、容易被人包饺子的地方。更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如此失控、连逃生都成问题的爆炸风险中。——除非,这场爆炸本身,就是他要的效果。
烟雾弹。障眼法。
想到这里,左航原本揪紧的心往下沉了沉,稍微稳了点。可紧接着,一股更凛冽的寒意爬了上来。
目的呢?韩北弄出这么大动静,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到茶楼这儿,他自己要去哪儿?他要干什么?
看着那吞噬一切的火光,一个清晰到可怕的念头,像冰锥一样凿进他脑子里——周慕容。
是了。他太了解韩北了。了解到他能从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里,瞬间闻到那股熟悉的、兵行险招的味道。
那小子根本不在乎周晓俊,他要用这场大火当幕布,把周慕容、把他左航、把海城所有盯着这件事的眼睛,全都牢牢钉在这里。
而他真正要猎杀的,是周慕容本人。
这个念头让左航的心不是一沉,是猛地往下坠,坠得他呼吸都窒了一下。周慕容……那是条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毒蛇!韩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想着,他转身,不再看那片火海,一边掏出手机拨号,一边快步走向车子,:“查周慕容现在的位置。立刻!”
“周爷在去茶楼的半路上,遇到袭击了。”
左航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果然……
这小子……绑架周晓俊,然后弄出这么大动静,都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周慕容从他那个铁桶似的老窝里逼出来,逼到一条他早就设计好的路上。
这个念头让左航的心沉得发慌。他知道韩北聪明,知道那小子有一肚子算计,可周慕容……那不是光靠聪明就能对付的人。
“韩北,你最好给我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办法。”
话音未落,他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低吼一声,车子快速地驶离这里。
左航知道,自己或许赶不及阻止伏击的发生,但他必须立刻马上出现在韩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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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容的车队确实在跨江大桥后的滨江路上遇袭了。
只见绿化带和对面车道猛地冲出两辆改装越野,一前一后,直接把头尾两辆护卫车给别死在了路上。
车门唰唰打开,跳下来二三十个黑衣人。一身战术装备,头罩蒙得只剩眼睛,动作快得吓人,配合也默契。
根本不像黑帮那套砍刀棍棒的风格,也不是街头乱开枪的阵仗。
而且没有任何开场白。也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直接火力压制、交叉前进、甩烟雾弹——一套接着一套,干净利落,摆明了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跟普通喊打喊杀的马仔完全不是一回事。
“保护老板!”
周慕容的保镖反应不慢,瞬间拔枪,将周慕容的座驾围在中间。
但韩北带来的人,更狠,更快。
他们的命令很清晰,杀掉周慕容。
他们三人一组,配合无间。
他们一部分人火力压制,一部分人则近身突刺。烟雾弹“嗤”地扔出来,瞬间白茫茫一片。一时间场面十分激烈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