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胸口那圈带血的牙印还在突突地跳着疼。这疼，反而让他混乱的脑子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没急着去敲门，也没说什么软话。他知道，对韩北，那些都没用。反而只会把这只炸毛的豹子推得更远。
他慢慢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衬衫和胸口的伤，嗤笑了一声。真是够狠的。但他心里清楚，韩北留了余地，真要是下了死力，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这一口，是惩罚，更是警告。更是韩北独有的、发泄委屈的方式。
左航没去处理伤口，就这么敞着领口，任由那痕迹明晃晃地露着。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没敲门，也没试图拧动门把手，只是靠在旁边的墙上。
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
左航就那么等着，耐心十足。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
门被拉开，韩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松垮地系在窄韧的腰胯上。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他利落的肌肉线条滑下，掠过紧实的胸膛和腹肌，没入浴巾边缘。
没擦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让他整个人带着一种刚出浴的、毫无防备的柔软感。
他像是完全没看见堵在门口的左航，径直走向衣帽间。裸露的脊背挺直，肩胛骨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留下一道微湿的水痕。
左航直起身，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左航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背上，掠过那流畅的腰线，还有那满身拜他所赐的疤痕。
他的眼神无法掩饰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韩北从衣帽间拿出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背对着左航，扯掉浴巾，开始穿衣。动作不疾不徐，t恤套下，遮住了那片紧实的背部肌肤，也掩去了左航目光的落脚点。
他穿好长裤，拉上拉链，才拿起外套，侧过半张脸，目光极快地扫过左航敞开的领口和那个显眼的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自己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韩北语气还是平平板板的，听不出关心，但这话本身，就是关心。
说完，他抬步就往门口走。
“韩北。”左航叫住他。
韩北手都搭上门把手了，停住，回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透出不耐烦。
左航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他知道韩北要去做什么——去见周晓俊，为了姜小风的事。这个倔得家伙，即便自己心里还憋着滔天怒火，也绝不会坐视手下的人受半点委屈。他更知道，韩北此举，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左航分担压力，清扫障碍。
“周晓俊这个人，是笑面虎。他能笑着把人捧上天，也能笑着把人玩死。和这样的人单独在一起，你……留点神。”
他知道韩北有能力，但周晓俊手段脏，他怕韩北因为自己的事，在对上时有所顾忌或者着了道。
他必须提醒他，这无关轻视，而是保护。
韩北沉默了几秒，目光在左航胸口那个牙印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
就在左航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极轻地、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知道了。”
这三个字，很轻，却带着分量。
是听进去了，是承诺会小心。这依然是韩北式的听话——在涉及自身安全的正事上，他不会因为赌气而逞强或忽视左航的警告。
说完，韩北利落地拧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左航依旧靠着墙，缓缓吁出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伤，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圈齿痕，刺痛传来。这疼痛，让他心头那股酸胀的暖意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的韩北，生气时像只亮出獠牙的豹子，又凶又狠，可那尖牙利爪之下，藏着的还是那颗会为他担心、会听他劝告的心。
强势，又听话。矛盾，却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更让他无地自容。
可他呢？他却利用这头豹子的忠诚和锋利，去替他撕咬敌人，甚至……算计了他。甚至亲手把韩北引向了周晓俊这个潜在的险境。
左航闭上眼，巨大的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积聚的怒火、担忧、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悔恨，最终化作一记沉重的闷响——他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向了身旁冰冷的墙壁！
指骨与墙体撞击的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雪白的墙面淌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可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因为心里的抽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他恨。
恨周慕容的阴险。
更恨自己的算计，恨自己明明想将人护在羽翼下，却最终还是利用了韩北最纯粹的那份心意，将他推向了可能的风口浪尖。
他有什么资格，让这样纯粹的韩北为他付出真心？
左航缓缓握紧受伤的手，他靠在墙上，任由手上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仿佛这惩罚能减轻一丝他对韩北的愧疚。这盘棋，他不能输，尤其是，不能输掉他的韩北。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双手要沾染多少污秽，他都必须确保韩北安然无恙。
因为他欠韩北的，不止是一个解释，更是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左航走到窗边，掀开百叶窗的一角，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利落地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绝尘而去。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变得冷冽而充满威慑：
“跟着他。确保他的绝对安全。”
“在暗处看着就行，非必要不出手。”
海城，是他左航的地盘。周家对他有恩不假，生意场上的博弈他也自有分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触及他的底线。
而韩北，就是他左航唯一且不容有失的底线。
若周晓俊识趣，只是正常交锋，他乐得让韩北去发泄，去施展，他清楚韩北有足够的应对能力，但若有人敢趁机对韩北下黑手，玩那些见不得光的脏套路……左航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