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那件软甲跟抱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放在旁边沙发上,还用自己那件破t恤给它盖了盖,生怕落上一丁点灰尘。做完这套动作,他才搓着手,把贼溜溜的目光转向了剩下的两个礼盒。
一个包装得极其商务,深蓝色带暗纹的包装纸,棱角分明,系着银灰色的丝带,打结的方式都透着一股子严谨和利落,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另一个则简单得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深棕色木盒,连包装纸都没包,木料看着古朴,表面光滑,像是被人摩挲过很多年,透着一种沉静温润的光泽。
“嘿嘿,秦总,该您了,该您了!”林野搓着手,凑到秦雪跟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苏大小姐这礼物,那可是实打实的硬货,保命的!您这……嘿嘿,以您这身份,这格局,这眼光,送的肯定更是重量级吧?是不是……那个啥,股权转让协议?还是哪个犄角旮旯新发现的金矿开采权?再不然,是给哥们儿配了个私人飞机,方便以后跑路……啊呸,是战略转移?”
秦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商务范儿十足的盒子,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自己看。”
“得嘞!领导发话,小的遵命!”林野嘴上应着,手上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拆开了那个包装得一丝不苟的盒子。里面没有金光闪闪的权证,也没有象征着财富的钥匙,只有两份薄薄的、装订整齐的文件安静地躺在那里。封面是白色的,上面印着潜龙公司的logo和一行加粗的宋体字:《潜龙公司未来五年核心业务发展趋势及战略机遇深度分析报告》,以及另一份标题为《秦氏集团与潜龙公司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修订版)》的文件。
“呃……”林野拿起那份报告,随手翻了翻,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图表、数据模型,还有各种他看不太懂的专业术语和行业分析。“这……秦总,您这礼物……挺……挺别致啊。”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但语气里的失望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过生日送工作报告……您这可真是……太会省钱了。哥们儿这心里头,哇凉哇凉的啊。”
他以为秦雪至少会送点什么实际的东西,比如一张额度惊人的黑卡,或者一把某个顶级实验室的钥匙,哪怕是套高定西装呢?结果就这?两份文件?
秦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生气,只是走到他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副准备开会的架势。“省钱?”她淡淡地瞥了林野一眼,“这份报告,动用了秦氏集团三个核心战略分析部门,外加两个外部顶尖智库,耗时一个月,交叉验证了超过七百G的公开及非公开数据,综合了全球十七个主要经济体的政策变动、技术突破趋势以及地下世界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和资源异动。光是支付给外部智库的咨询费,就够买下你现在住的这栋楼。”
林野翻页的手指顿住了,眨巴着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多……多少?够买这楼?”
秦雪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她那平铺直叙、却带着不容置疑分量的语气说道:“这份协议,”她指了指另一份文件,“是在原合作协议基础上,我单方面让出了秦氏集团未来五年与潜龙合作项目总利润的百分之十五个点,同时将核心技术共享权限从原来的三级提升至最高级,并附加了无上限的技术支援和危机情况下的资源紧急调用条款。简单来说,以后潜龙用秦氏的技术、渠道、人脉,几乎零成本。而秦氏,在未来五年内,从潜龙相关的所有业务中能获得的保底利润,下降了接近四成。”
林野张着嘴,手里的报告差点掉地上。他就算再不懂商业,也明白“利润下降四成”和“零成本调用资源”意味着什么。这他妈不是送礼,这简直是割秦氏集团的肉来喂饱潜龙!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有点发干:“不……不是,秦总,您这……图啥啊?哥们儿我就过个生日,您这礼送得……也太吓人了吧?这得少赚多少钱啊?”
“图什么?”秦雪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图你活着。图潜龙能继续存在。图我们这些人,不至于哪天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或者导弹,一锅端了。”
她拿起那份战略分析报告,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加粗红色字体标注了几个关键点。“根据现有情报和趋势推演,未来三到五年,全球范围内,与‘异类’、‘古武’、‘超常规技术’相关的冲突和争夺会进入一个高速爆发期和高烈度对抗期。官方势力、跨国组织、地下巨头、甚至是某些我们目前还无法完全定义的隐秘存在,都会陆续下场。现有的秩序和平衡会被打破。”
她又翻了几页,指向几个复杂的曲线图和数据模型:“资源,尤其是蕴含特殊能量的矿产资源、生物资源,以及像键盘、像你、像唐小姐、苏菲这样的‘特殊个体’,将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潜龙公司,或者说我们这个小团体,目前所掌握的技术、武力以及潜在的成长性,已经引起了至少七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组织的注意。其中三个,标记为‘高度敌对’,两个为‘潜在威胁’,另外两个意图不明,但监控等级已提升至最高。”
秦雪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林野的心上。“墙外头的‘眼睛’越来越多,级别也越来越高。最近一周,试图渗透公司内部网络的高级黑客攻击次数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三个与我们有过间接合作的境外情报中间人,在过去半个月内相继失联。苏菲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某些国际上臭名昭着的雇佣兵组织和杀手集团,近期活动频繁,任务指向模糊,但有几个可疑目标的活动轨迹,与我们的人员有过重叠。”
她放下报告,目光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林野脸上:“我们现在,就像抱着金砖在闹市里行走的婴儿。之前的几次冲突,在林家、苏家甚至更庞然大物的势力眼里,可能只是小打小闹。但随着我们展现出的价值越来越大,触及的利益越来越深,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王猛那种级别的混混,或者林家几个不成器的旁系子弟了。”
“可能是不择手段的跨国资本,试图收购、控制,或者直接毁灭我们。可能是某个国家的秘密部门,以‘国家安全’为由进行‘收编’或‘清除’。也可能是那些真正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古老组织,为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秦雪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让人脊背发凉,“到那时候,一件软甲,或许能帮你挡下一颗子弹,但挡不住资本市场的恶意做空,挡不住国家机器的舆论碾压和全面封锁,更挡不住那些传承了数百上千年、掌握了非人力量的存在的诡异手段。”
林野不说话了,他脸上的嬉笑表情彻底收敛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份报告的纸页。他当然知道处境危险,但他一直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不过还能跑,实在不行就玩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秦雪这一番话,把他之前那种“混混打架”式的危机感,直接拔高到了“势力战争”的层面。这他妈不是街头斗殴,这是可能要面对一整个庞大体系的碾压。
“所以,”秦雪拿起那份合作协议,推到林野面前,“这份报告,是让你,也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看清楚我们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个复杂、庞大、充满恶意的‘环境’。而这协议,”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是我,以及我背后的秦氏集团,正式将宝押在你林野身上,压在潜龙公司身上的投名状。我用秦氏未来五年的部分利益和全部资源,换潜龙一个活下去、并且发展壮大的机会。也是换我秦雪,以及我认为值得保护的人,一个相对安全的未来。”
她看着林野,眼神里没有任何施舍或者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和决断:“这份礼物,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它是一份责任,也是一副枷锁。签了它,潜龙和秦氏就算真正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后惹出来的麻烦,秦氏要帮你扛一部分。同样,秦氏如果因此遇到危机,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客厅里一片安静。苏菲抱着胳膊,看着秦雪,眼神复杂,她虽然知道秦雪做事一向大气,但也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唐紫尘依旧静立一旁,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偶尔掠过协议文件的眸光,显示她并非全然不在意。连躲在二楼楼梯拐角偷听的键盘,都屏住了呼吸。
林野低头看着那两份薄薄的文件,感觉这玩意儿比苏菲那件软甲还沉,沉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又习惯性地想用插科打诨来缓解这过分严肃的气氛:“我操……秦总,您这……您这弄得跟托孤似的,哥们儿压力山大啊……我这人吧,懒散惯了,您让我打架惹事我在行,让我扛这么大一公司,还有您这金枝玉叶的……我怕我把船开沟里啊……”
秦雪没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不签。这份报告你依然可以拿走看,算是免费赠送的生日礼物。协议作废,我们维持原状。”
“别别别!”林野几乎是脱口而出,一把将两份文件抓在手里,紧紧攥着,好像怕它们长翅膀飞了,“签!干嘛不签!天底下还有这好事?白给的资源不要?哥们儿又不是傻子!”他咧开嘴,试图恢复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但眼神里的闪烁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就是……就是觉得吧,你这礼送得太大了,哥们儿这心里有点虚,感觉像是被富婆包养了似的……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叫您‘金主爸爸’?”
秦雪终于没忍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送给他一个冰冷的白眼:“闭嘴。好好看报告,特别是标记红色的部分。未来三个月到半年,是我们积蓄力量、应对第一波冲击的关键窗口期。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提升实力,别到时候真被人当蚂蚁踩死了,连累我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明白!明白!领导放心!哥们儿我一定头悬梁锥刺股,闻鸡起舞,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练功!”林野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把文件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帆布包里,动作轻柔得跟他平时那毛手毛脚的样子判若两人。
放好文件,他抬起头,看着秦雪,收起了所有的玩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谢了,秦雪。这份礼,太重了。哥们儿……记下了。”
他没像对苏菲那样叫她“苏菲”,而是直呼其名“秦雪”。这简单的两个字,在这种语境下,反而比任何华丽的感谢词都显得更有分量。
秦雪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郑重,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的水喝了一口,掩饰着某种不自在。
这下,桌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那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深棕色木盒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完成“重大交易”的秦雪,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安静站在一旁的唐紫尘。
林野搓了搓手,感觉心跳有点加速。苏菲的礼物是保命的硬装备,秦雪的礼物是生存发展的软实力和资源保障,都实实在在,分量十足。那这位来历神秘、手段通玄的唐姑娘,又会拿出什么东西呢?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带着最后一份期待,以及被前两份礼物拔高了的阈值,走向了那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