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和侥幸，并不能让“异常”自行消失。第二天清晨，比闹钟更早醒来的是胃里那股熟悉的、挥之不去的翻腾感。李黎轻手轻脚地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胸口憋闷得难受。
这一次，米小圈也被惊动了。他睡眼惺忪地走到洗手间门口，看着李黎弯着腰难受的样子，睡意瞬间跑了大半，担忧地问：“怎么了？吃坏东西了？还是着凉了？”
李黎漱了漱口，直起身，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和米小圈关切的眼神，心中那点自欺欺人的迷雾终于被彻底吹散。不能再拖了。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能有点肠胃不适。今天我自己去医院看看，你不用担心。”
“我陪你去吧？”米小圈立刻说。
“不用，你早上不是还有个会吗？我自己去社区医院看看就行，小毛病。”李黎拒绝了。她需要一点独自面对和确认的时间。
米小圈拗不过她，只好叮嘱她一定去医院，有事随时打电话。
送走米小圈，李黎没有立刻出门。她返回卧室，从衣柜深处拿出昨天买的两盒未拆封的验孕棒。拆开包装，看着里面造型各异的塑料棒，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手心甚至沁出了薄汗。
按照最严谨的说明，她选择了晨尿检测。当那小小的试纸浸入液体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腔。她将试纸平放在洗手台边缘，背过身，不敢再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洗手间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到了该查看结果的时候。
李黎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那片小小的显示窗口——清晰、毫无异义的两道红杠。
和前天晚上那支廉价验孕棒的结果一模一样，甚至颜色更深、更醒目。
她僵在原地，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紧接着，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不是怀疑，不是惶恐，在这一刻，确凿的证据面前，那些纷杂的情绪仿佛被瞬间涤荡，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汹涌的——惊喜。
“啊——！”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尖叫冲破了她的喉咙。不是害怕的惊叫，而是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呐喊。她猛地用双手捂住嘴，仿佛不敢相信那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那两道红杠，眼眶迅速泛起湿热。
是真的。不是幻觉，不是误判，不是压力过大。她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微小的生命。她和米小圈的孩子。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心中轰然炸响，炸开了所有迟疑和不安的壳，露出了最柔软也最坚实的核心。年终总结时写下的那句温柔期盼，竟然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却又确切无比的方式，提前到来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另一支不同品牌的验孕棒——结果依旧。两道杠。
再也无法否认。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指缝滑落。不是悲伤的泪，是喜悦太过汹涌，满溢而出。她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在地上，紧紧攥着那两支小小的试纸，仿佛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庆祝一场盛大的加冕。
过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却又焕发着一种奇异光彩的自己。恐慌和无措依然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母性本能的喜悦和保护欲所覆盖。
她想起米小圈早上担忧的眼神，想起他们一起写下的期盼，想起阳台上那些安静生长的多肉，想起这个他们亲手打造的家……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她需要立刻告诉他。这个秘密，她一个人再也承担不起了，喜悦需要分享，未来需要共同规划。
李黎小心翼翼地将两支验孕棒用干净的纸巾包好，放进一个精致的丝绒小首饰盒里——那是米小圈送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然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米小圈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米小圈压低的声音：“喂？老婆？到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李黎听着他熟悉的声音，鼻子又是一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米小圈……你……你现在能回家一趟吗？马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米小圈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背景里还有隐约的讨论声。
“我没事……”李黎顿了顿，看着手中那个装着“秘密”的小盒子，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快回来，我……我想亲口告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米小圈急切的声音：“好！我马上回来！你就在家等我，哪儿也别去！”
挂了电话，李黎走到阳台。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多肉饱满的叶片上，生机盎然。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但她仿佛能感受到某种微弱而坚定的搏动。
“欢迎你，”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脸上带着泪痕，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小家伙。”
生活运行的轨道，在这一刻，被两道清晰的红杠和一声惊喜的尖叫，彻底而幸福地改变了方向。新的旅程，已经真真切切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