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出租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往常温馨的小空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李黎刻意避开与米小圈的交集,早出晚归,即使碰面也沉默不语。米小圈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烦躁中。他懊悔自己忽略了纪念日,更后悔在争吵时口不择言。工作的压力与情感的挫折交织,让他倍感无力。
第二天晚上,米小圈再次加班到深夜。但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在地铁口那家即将打烊的花店前停下了脚步。他原本想买一束鲜花,但觉得玫瑰太过隆重,似乎也无法真正表达他此刻复杂的心情。目光在花架上逡巡,最终落在角落那一排小小的多肉植物上。
那些多肉形态各异,有的像饱满的莲花,有的像毛茸茸的熊爪,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坚韧,带着一种治愈的力量。他看中了一个胖乎乎、叶片厚实的“桃蛋”,它粉嫩的色泽柔和可爱。接着,他又被一个浅灰色的、带有不规则纹理的陶瓷花盆吸引。那花盆造型简约拙朴,像一颗被流水打磨光滑的石头,与“桃蛋”的圆润相得益彰。
“就这个吧。”他指着桃蛋和那个灰色陶盆对店员说。付钱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不算礼物的礼物,能否打破他们之间的坚冰。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李黎似乎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灯,看到餐桌上昨天那桌没动的饭菜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有那个写着“100”的蛋糕还孤零零地放在那里,奶油有些塌陷,像他们此刻的关系。
米小圈默默地将那个小小的“桃蛋”从塑料培育盆里小心地取出来,动作生疏却异常轻柔,生怕伤到它纤细的根系。然后,他将营养土倒入灰色的新花盆,用手指在中间挖了一个小坑,将“桃蛋”稳稳地栽种进去,再轻轻压实周围的土壤。做完这一切,他找来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
“对不起。我会努力记得浇水,也努力记得所有重要的日子。——米小圈”
他将种好多肉的花盆和纸条,轻轻放在了李黎卧室的门外的地上,正对着门缝。做完这一切,他才疲惫地去洗漱,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第二天是周六,米小圈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没睡踏实。他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门外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他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似乎是手指触碰陶盆边缘的声音,接着是纸张被拿起的声音。再然后,脚步声走向了厨房,没有预想中的质问,也没有冰冷的无视。
他鼓起勇气走出房间,看到李黎正背对着他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早餐。而那个灰色的多肉花盆,已经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客厅唯一能晒到上午阳光的小窗台上。粉嫩的“桃蛋”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饱满可爱,灰色的陶盆沉稳地托着它,像一个小小的、安静的承诺。
李黎没有回头,但语气平静地开口:“吃早餐吗?”
“……好。”米小圈连忙应道。
餐桌上,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尴尬,但冰冷的坚冰似乎已经开始融化。
“那个……”米小圈斟酌着开口,“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忘记纪念日,更不该说那样的话。工作再忙也不是借口。”
李黎沉默地喝着牛奶,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也有不对,不该那么情绪化。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
没有激烈的道歉,没有冗长的解释,但这简短的几句话,仿佛让紧绷的弦松弛了下来。
“那个多肉,”李黎的目光看向窗台,“挺好养的,不用经常浇水,喜欢阳光。”
“嗯,我查了,”米小圈连忙说,“说它生命力很顽强。”
“希望吧,”李黎轻声说,意有所指,“只要记得浇水,别让它干死了就行。”
米小圈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他们一起把那个承载着歉意与希望的多肉花盆,挪到了阳台更通风透光的位置。两人蹲在阳台,看着那株小小的、顽强的生命,仿佛也看到了他们关系修复的起点。
这盆多肉,没有鲜花的绚烂,没有礼物的昂贵,但它代表着一种持续的关注、一份细水长流的承诺和共同呵护的责任。它静静地待在阳台,像一个无声的约定,提醒着他们在忙碌奔跑的日子里,不要忘记为彼此的情感“浇水”,不要忘记那些需要被铭记的、柔软的时光。这次争吵与和解,让他们都成长了,学会了在棱角分明的生活里,为爱留出一块需要共同精心培育的柔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