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笑!”
陆执一字一句,念着孙笑笑的声音,几乎沁出血来。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对木愠茶做这样荒唐可怕的事!
王虎子那边索性将事情全部说开,一字不漏的告诉陆执他知道的事情。
“孙笑笑当时剥皮的时候,就在她家院子里,当时除了我,一旁看见这件事的,还有孙小强。”
合上了,一切都合上了。
孙小强虐猫剥皮的行为,是同孙笑笑学来的。
怪不得那日,孙小强哭着说:“我看它可爱 ,喜欢它,才要剥了它。”
原来,真正被剥了皮的,不仅仅是那只野猫,还有木愠茶。
孙笑笑喜欢木愠茶的脸和一切,所以用这样残忍又可怕的手段,对待木愠茶。
陆执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厌恶与怒气,继续问:“然后呢?”
“他死了吗?”
这个他,王虎子知道问的是那个被剥了脸皮的支教老师。
王虎子回忆着细碎的记忆,摇头:“没,没有。”
“他还没死。”
“我当时去看的时候,他还弓在地上大口喘气。”
“救,救我。”
时至今日,王虎子依旧记得,血肉模糊的青年缩在地上,手指紧紧扯住他裤脚时,求救的狼狈模样。
说到这里,王虎子眼里控制不住的带上一丝自得之色:“你不知道,那个支教老师,可是个有出息的文化人。”
“村子里那些大妈大爷们,谁见了他不称赞好几句。”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还不是狼狈的趴在我的脚下,求我这种他们读书人看不起的泥腿子救他。”
“你不知道,他为了活命,我让他学狗叫给我听,他还真叫了。”
“汪汪汪,你别说,人文化人,这学狗叫,就是比咱们这些人叫得好听。”
陆执看着视频里那张洋洋得意的小人脸,几乎恨得咬碎了牙。
“所以,最后你救他了?”
王虎子顿时瞪大眼,反驳出声:“笑话,怎么可能?”
“这关我屁事?”
“我和他一没亲,二没故,凭什么为了他,去得罪孙家这个大姓家族。”
“再说了,他当时只是脸皮被孙笑笑剥了,人不是还活着呢嘛。”
王虎子才不想摊这一摊浑水。
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他凭什么去做?
对,人是还活着,却活得生不如死。
在脸皮被亲近熟悉的人残忍剥下之后,为了求救,木愠茶将自己的尊严踩进泥土里,忍着痛苦学了狗叫,结果换来的,依旧是别人的冷眼旁观。
对于木愠茶来说,尊严重要吗?
当然重要。
可同生命相比,它好像又没有特别重要。
就像是陆执后面遇见的木愠茶,一个人带着七八个孩子,为了养活所有人,他也可以抛弃男性的尊严,过得那样窘迫,连一条内裤,都不舍得买给自己穿。
王虎子接着道:“后来,那天之后,我出了远门打工,没继续关注村子里的事。”
“那个支教老师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再怎么样,也成了一个没脸皮的丑八怪。”
他语气轻蔑:“估计也是没脸继续待在村子里教人读书,不然他那样子,哪家小孩看了,晚上不做噩梦?”
“后面有一次回家时,恰好碰见考上大学的孙笑笑。”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初那个又黑又胖的土妞,仅仅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王虎子看着孙笑笑的那张脸,整个人的魂被勾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最后色胆包天,决定用当初这件事来威胁孙笑笑。
他骗孙笑笑说,他当时拿手机拍下了几张她将那个支教老师剥皮的照片,手里有证据。
只要孙笑笑将他伺候舒服了,等他睡腻的那一天,会将证据销毁。
说到这里,王虎子不自觉的又得意起来,歪着嘴,语气不吝的道:
“不过还真是让我挺惊讶,孙笑笑那臭婆娘,竟然还是处女。”
“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听说她在学校有个富二代男朋友,谈了许久,还没把她搞到手。”
“啧啧,所以这人啊,有钱也没用,还不是一样的,给我王虎子,当了王八羔子。”
“真该叫他看看,他女朋友在我的床上,叫得怎样的骚贱。”
今天的谈话差不多,该从王虎子这里知道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
陆执朝着视频里的警察大队长抬手,声音冷冽夹着狠辣:
“刘队长,刚刚我们的谈话,您应该都记录下来了。”
“诱导强奸,能判他几年?”
刚刚王虎子说的话里,他没犯过什么大错,就连木愠茶那件事,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他顶多也就是见死不救。
唯一能做文章的,还是他威胁孙笑笑,强奸对方这一件事。
陆执看见视频里面,听见要坐牢后,陡然变得慌乱起来的那一张丑陋的人脸,眼神冷得可怕。
即便诱导强奸这样的罪名只能让王虎子坐几年牢,也没有关系。
因为,只要陆执还活着一天,他就不会放过他一天。
监狱里的日子,不好过,王虎子最好庆幸,他还有命,能活到出来的那一天。
眼见有警察要来将他拉下去,慌乱之中,王虎子意识到,陆执是在场最具有话语权的那一个人。
而他,似乎十分的在意那个支教老师。
人在面对恐惧的事物时,脑子总是转得最为灵光。
王虎子连忙大喊:“等等,我,我还有重要的话没说。”
陆执冷冷暼了他一眼:“你说。”
王虎子冷汗直冒,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事先和陆执谈条件。
“告诉你可以,但我要你保证,你能保我出去,不用坐牢。”
“不然,剩下的那些东西,我宁可吞进肚子里,带着进监狱,也不会告诉你。”
陆执冷冷的直视了王虎子几秒,他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看来是威胁人的事情做多了。”
“现在做得格外顺手。”
被人威胁,这样的经历,对陆执来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
陆执笑意不达眼底的看着镜头里的男人,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动了杀心。
本来只是想让他坐几年牢,赎罪的。
结果人非要往死路上走。
“可以,我答应你。”
“不会让你坐牢。”
得了陆执保证,王虎子轻舒一口气,这回说的也是实话:
“我没告诉你,那个支教老师,当年还留了一本笔记本下来。”
“孙笑笑怕被人发现她干的那些事,后面去希望小学那里,将那个支教老师相关的东西,都给销毁了。”
“除了一本笔记本。”
王虎子也是当时看见孙笑笑鬼鬼祟祟的在那里,联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所以发现的这事。
“那本笔记本材质特殊,难被撕碎了,火也烧不了,当时孙笑笑有点着急,便挖了个小坑,将它和那个支教老师的一些衣服,都给埋在了希望小学旁边的那片竹林里。”
三年过去,王虎子也不能确定东西现在还在不在,有没有腐坏。
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保住自己的方法,他得说出来。
视频没多久被挂断,陆执靠着树,在半山坡,吹了许久的风。
陆执脚下便是住了几十户人家的马家沟子村,他一垂眼,便能清楚的看见底下的风景。
可陆执现在再看这里,心中厌恶到极致。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沁着木愠茶的鲜血。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如果当初,能有人救救他!
陆执手指覆住湿红的眼眶,不敢深想,那时候的木愠茶,该有多痛。
陆执在冷风中呆了许久,直到勉强恢复理智后,他同陆云又打了个电话。
陆执嗓音微哑,带着狠意,第一句话,又再次让他二哥心脏震了三震。
“二哥,我要弄一个人。”
他这猛狠猛狠的气势,话说得好像要弄死人全家似的。
陆云坐不住,立即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着急的走来走去,一脸凝重的劝陆执:
“小执,你先冷静下来,违法的事,你知道的,是家里的底线。”
“别轻易动那条线。”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都应该先冷静下来,一切交给法律。”
“可这个世界,总有一些地方,是法律也到达不了的。”
就像这个山村,木愠茶在这里消失了三年,死了三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件事。
他甚至连个墓碑都没有。
平日住的房子,装满了老鼠,啃的老老鼠干,土墙皮一片一片的往下掉。
“哥,何为公理,何为正义?”
陆执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树皮,眼神又冷又狠,他语气平静的道:
“我很冷静,知道我在干什么。”
“有人犯了错,他不想赎罪,我帮他用另外一种方式,赎罪。”
陆执轻笑一声,语气很冷,冷得陆云隔着一层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杀人太便宜他们了。”
有些时候,人踩着底线,也能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有的人手脚不干净,在偷别人东西的时候,被人断了手和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一个残废,在日常生活中,被各种各类的人欺负,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一通电话,陆执和陆云打了许久。
打到后面,陆云甚至听到了对面弟弟哽咽的声音。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在这里,被很多人欺负。”
“我来得太晚。”
“我没有办法救他。”
听到那些故事后,陆执现在心脏依旧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丢了一千根针扎进了心脏。
疼得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听起来就像是恐怖故事一样的事情,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木愠茶的身上。
陆执和木愠茶之间,有太多的错过,甚至连木愠茶的故事,都是陆执一点一点的,从别人那里东拼西凑的听到的。
他和木愠茶,是这个世间关系最亲密的爱人,但在相遇前,他们中间已经隔着了一道生死的界限。
在那一日赶集时,陆执就知道了木愠茶不是人的事实。
本来他只是心里有些猜测,大致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那一日,同那个大妈聊天时,陆执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木家吗?”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当时那个大妈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说,马家沟子村里,哪里有什么姓木的人家户。
这个村子里,就是往上数十辈,也不见得有一户姓木的人家户。
那一刻起,冰凉的体温,奇异的弟弟妹妹们,陆执从未注意过的影子,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大山拦着木愠茶,陆执还能想法子将它给炸了。
可已经变成鬼的木愠茶,陆执究竟要如何,才能救他?
人类在鬼神面前,终究太过渺小。
陆云听不懂陆执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从小就没怎么让家里操心的稳重弟弟,仅仅是谈一次恋爱,就弄出了这么多事。
但谁叫对面的人,是他亲弟弟,打断腿还连着筋骨的亲弟弟。
陆云最后对陆执干的那些事,选择闭一只眼,再闭一只眼。
没关系,弟弟没弄死人。
没关系,弟弟弄的那个男人,是个犯了不少罪行的畜牲。
时间走得飞快,陆执和陆云的电话结束后,时间已经是下午。
陆执整理好情绪,抓紧时间下山,回到李婶子家找了些工具后,他直接拿着铲子,去往希望小学。
王虎子说的希望小学附近的竹林,有很大一片,陆执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自己大致判断了个位置后,开始挖。
一堆又一堆的土被挖出,陆执挖到手指起了水泡后,最后在一根粗大的竹子下面,挖到了一个不大的包。
包是那种帆布包,款式有些老旧,陆执将东西小心翼翼的从土里抱出来的时候,眼尖的看见帆布包的右下角,有人用针线绣了木愠茶三个字。
陆执伸手将包上面的土细致的擦干净,然后打开,从里面摸到了一本厚实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书封上写着木愠茶的名字,极其清隽漂亮的三个字,像他这个人一样。
陆执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很高兴,在刚满24岁的今天,来到这里,成为一名光荣的支教老师。”
“人生的第一页,祝一切平安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