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绾的手还按在云逸尘的眉心。那滴眼泪落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全身都没力气了，身子一晃，差点倒下。楚寒立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别硬撑，你刚醒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云逸尘的脸。他的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脉搏非常微弱，像要断了一样。
“命契已经成了。”楚寒看着石碑上的字，声音变低，“他们现在是一条命。她活，他就活。她死，他也死。”
慕容雪靠在石碑旁边，左臂的黑气已经蔓延到肩膀，脸色发青。她冷笑一声：“所以现在谁也不能动？连搬一下他都不行？”
“不是不能动。”楚寒摇头，“是这里不简单。刚才那道光认了她，说明这地方把她当主人。可云逸尘不一样，他是用献祭才启动契约的。这种事不会有好处白给，后面肯定还有代价。”
苏清绾慢慢站直身体，银色的眼睛看向四周。五彩的光带还在飘动，但不再让人难受，反而变得温和，轻轻绕着他们转。她抬起手，指尖一动，一道光丝就飘了过来，在她掌心盘成一圈。
“我能感觉到。”她说，“这里……和我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是月华圣体。”慕容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被那个什么网吸干了。”
“但现在的问题不在外面。”楚寒打断她们，“是在里面。”他指了指云逸尘的心口，“他失血太多，命契虽然保住他一口气，但这口气是靠她撑着的。她在恢复，他在消耗。时间越久，他越危险。”
苏清绾眼神一紧。
“你的意思是，我好起来，他就离死更近？”
“差不多。”楚寒点头，“除非我们能找到破解的办法，或者找到这个地方的核心。也许那里能解决命契的问题。”
慕容雪咬牙站起来：“那就别站着了。再待下去，我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要毒发了。”
她话刚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一个圈，发出淡淡的蓝光。几人马上后退一步。
“别乱动。”苏清绾低声说，“这些纹路……我在娘亲留下的图里见过。是引路阵。走对了能进去，走错了会触发封印。”
“那你来带路？”楚寒问。
她点头，赤脚踩在地上，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随着她的动作，前方三步远的一块石板慢慢下沉，接着一条由光点连成的小路缓缓出现。
“跟紧我，每一步都要踩在我踩过的地方。”她说完，第一个走了出去。
楚寒背起云逸尘，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双手穿过腋下固定住。慕容雪走在最后，手里捏着最后一颗蛊卵，随时准备放出去探路。
开始的一段路还算顺利。光路稳定，符纹也没变化。可走到第三块石板时，苏清绾突然停下。
“怎么了？”楚寒压低声音。
“左边少了一个点。”她盯着地面，“原来这里该有一颗星纹，现在没了。”
“会不会坏了？”慕容雪皱眉。
“不是坏。”苏清绾摇头，“是被人抹掉了。有人来过。”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楚寒眯眼：“什么时候的事？”
“不太久。”她蹲下身，手指碰了碰那片空白，“还有余温。”
四人沉默。这片虚空不该有外人进来。星槎是唯一能穿越乱流的工具，他们的船还在外面停着。除非……还有别的路。
“不管是谁。”楚寒开口，“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走。回头说不定已经被封了。”
苏清绾站起身，继续迈步。这次她走得更慢，每次抬脚前都会闭眼感应几息。光路继续延伸，但比之前暗了很多。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不是压力，而是一种古老的气息，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呼吸。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一道发光的门，形状像彩虹弯成的拱桥，里面不断有细小的光点流动。
“要穿过去吗？”慕容雪问。
“必须穿。”苏清绾说，“门后的气息……和我体内的力量一样。”
她第一个走进光门。身影刚消失，其他人也跟着进去。
穿过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身体一轻，好像卸下了什么负担。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间。
一座高台悬浮在虚空中，由星星碎片铺成。周围没有边界，只有流动的光河环绕。高台中央立着一尊石像，破得很厉害，脸都看不清了，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它手里握着半截断剑，剑身上刻着几个字：初代剑灵，镇渊之誓。
“这是……”楚寒瞳孔一缩。
“剑灵？”慕容雪嗤笑，“我还以为多厉害，就剩个把手？”
“你不明白。”苏清绾走上前，看着那截剑柄，“这不是普通的兵器。这是‘誓约之器’，只有完成特定仪式的人才能唤醒它。”
“什么仪式？”楚寒问。
“以血为引，以命为契。”她看向昏迷的云逸尘，“就像他做的那样。”
楚寒皱眉：“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选一个人？一个愿意为别人付出性命的人？”
“不止这样。”苏清绾摇头，“是为了选两个人。命契不是单方面的牺牲，而是双方的认可。他愿意为我死，我也要有能力让他活。这才是完整的试炼。”
慕容雪撇嘴：“说得像表白现场。”
“但这就能解释命契的规则了。”楚寒若有所思，“为什么他越来越弱，她却在恢复。因为系统在等——等她变强，能承担这个代价。”
“那现在怎么办？”慕容雪看向苏清绾，“你要不要碰那把破剑？万一又出什么问题，把我们都搭进去？”
苏清绾没回答，走到石像前，把手掌贴在基座上。
刹那间，整个高台震动了一下。那些星星碎片开始发光，地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组成一个大圆阵。石像手中的剑柄轻轻颤动，一丝金光顺着纹路流向苏清绾的手心。
她猛地收回手，喘了口气。
“里面有东西。”她低声说，“不是记忆，也不是力量。是一种意识。它在等我们。”
“等我们干什么？”楚寒问。
“等我们做选择。”她回头看了一眼云逸尘，“要么继续往前，解开谜题，找到逆转命契的方法；要么退出，保住现状，但他永远醒不过来。”
“这不是选择。”慕容雪冷笑，“你根本不会放弃他。”
苏清绾没否认。
她再次走向石像，拔下发间的玉簪，划破手掌，把血滴在基座中央。
血落下后，立刻被吸收。接着，剑柄金光大盛，一道虚影从石像背后升起。
那是个白衣女子，拿着完整的长剑，眉心有一点红。她睁开眼，目光扫过四人，最后停在苏清绾脸上。
“三千年了。”虚影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终于等到月华与剑誓重逢。”
没人说话。
虚影低头看了眼云逸尘：“他为你献祭本源，可你……准备好了吗？”
苏清绾抬头，银眸映着金光：“只要能让他醒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虚影嘴角微扬：“很好。那么，接受考验吧。”
她抬手一挥，高台边缘裂开一道缝，黑色雾气涌出。雾气变成几个人影，手里拿着刀，朝他们冲来。
“第一关。”虚影淡淡道，“守住你们的信念，直到黎明。”
楚寒立刻抽出短刀，挡在苏清绾前面：“想谈是不可能了。”
慕容雪咬破舌尖，把最后一颗蛊卵拍进胸口：“早知道该带点药来。”
黑影扑来的瞬间，苏清绾一把推开楚寒：“别让他受伤！”
她冲上前，双掌推出一道银光。黑影被震退几步，但很快又围上来。
楚寒背着云逸尘边退边喊：“你护着他！我去帮慕容雪！”
慕容雪已经吐了两口血，但她右手一扬，一层青雾从皮肤下冒出，缠住最前面的黑影。那黑影惨叫，身体迅速腐烂，但其他几个不停，继续逼近。
苏清绾站在高台中间，银发飞舞。她闭上眼，体内月华之力全力运转。周围的光河开始旋转，形成一道屏障，把所有人罩在里面。
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虚影站在石像旁，静静看着。
片刻后，她轻声说：
“还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