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她都没有想出来,可顾清晏都施展出来了。
不过,目前看来,柔儿这话说的倒也中肯,如今她是妾室,等日后顾清晏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百分之百,她总是要当相府主母的。
她挺直了腰背,心里想着且看她到底是好意还是要故意找茬,再做应对。
柔儿见姜书愿听了自己的话,做出了改变,她微微点头,算是认可,随即目光又落在姜书愿手边的茶盏上。
“姨娘用的这青瓷盏,是府里寻常待客之物。”
“相爷性喜洁雅,素日饮茶多用定窑白瓷或龙泉青瓷中的粉青釉,认为其色正、质润,方能衬出茶汤本色。”
“姨娘如今既已是相爷的人,这些用度习惯,也该渐渐向相爷靠拢才是。”
她说话间,已自然而然地招来门外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去取一套相爷书房常用的那款白瓷茶具来。
姜书愿看着她的动作,想着这府里的小丫鬟倒是听她的话。
……
接下来的日子,顾清晏忙于朝政,姜书愿独自在府上,渐渐地,柔儿竟是摆起了主子的派头,对姜书愿动辄指摘,许多事情不等姜书愿吩咐,就自作主张地开始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小厮。
姜书愿喜穿颜色娇嫩的鹅黄、浅粉,柔儿便会捧着几套素净的月白、淡碧或藕荷色衣裙过来,态度坚决地让她更换:“姨娘,相爷欣赏淡雅从容,不喜过于鲜艳跳脱之色。”
“这几件是库房里按相爷眼光挑的料子裁的,姨娘试试?”
姜书愿不置可否,她记得顾清晏在她身上最疯的那次,把衣裳都撕烂了的那次,她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而且,他似乎很是喜欢她那几件红粉色的肚兜。
她暗笑不知是这柔儿蠢,还是顾清晏把他身边的这些下人们骗的团团转。
他那个清冷克制,喜欢兰花兰草,淡雅脱俗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分明就是喜欢牡丹、芍药、山茶这一类更加美丽妖艳的花儿。
而且十分的重欲,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人。
姜书愿毕竟在柔儿的面前是主子,姜书愿不想换,她也不能强迫。
可在其他事情上,柔儿的手伸的就更长了一些。
姜书愿屋中插了几支开得正盛的芍药,柔儿见了,轻轻摇头:“相爷常说,花中四君子方显品性情操,芍药虽艳,终失之矜持。”
“不若换些清雅的兰草、修竹,或是应季的白梅、寒菊,更合相爷心意。”
说罢,还没等姜书愿准许,便亲自将芍药撤下,换上了姿态疏朗的翠竹。
……
顾清晏处理完朝政回府之后,柔儿似乎总能“恰好”在顾清晏偶尔过来时,柔声训斥姜书愿做的不好的地方,似乎是故意想要让顾清晏发现她的不好。
“姨娘笑声清脆了些,相爷喜静,觉得女子笑语当如微风拂铃,清浅为宜。”
姜书愿撇撇嘴,夜里,她不叫喊都不行,顾清晏非要听到她柔媚难耐的动静,才会觉得满足。
姜书愿起身往花园走,柔儿又会说道:“姨娘步速稍快,相爷行路向来沉稳,不疾不徐,姨娘不妨也放慢些,显得从容。”
中午吃饭,姜书愿吃了桂花糖藕,柔儿又会命人把这道菜给撤下去,说道:“姨娘,这道菜口味偏甜,相爷饮食向来清淡,不嗜甜腻。”
“厨房日后为姨娘准备餐食,也会依着相爷的习惯来调整。”
每一句话,都打着“为姨娘好”、“免得相爷不喜”的旗号,恭顺有礼,却步步紧逼。
姜书愿觉得顾清晏也是个有眼无珠的,他这哪里是给她送了一个丫鬟,分明是给她送了一个管教婆子过来。
她想要找个由头将她打发走,可这柔儿毕竟是顾清晏亲自送到她身边来的,若是她直接处置了,就是公然打顾清晏的脸。
她决定继续捧着她,捧到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犯了大错,再由顾清晏亲手处置了她。
她了解顾清晏,他最讨厌被人算计。
他愿意接受她,一来是的确对她有些好感,二来是因为她的蓄意勾引都在明面上,而且是他要求她这样做的。
可若是柔儿在背地里算计他,给他下药,他就算是欲火焚身了,都不会碰柔儿一下。
顾清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不容许任何人拿捏他,迫使他做他不愿意、或者是本就没打算要做的事情。
……
琢磨了一阵子之后,姜书愿寻了两个在府中有些年头、看似老实本分、实则因各种缘故不得重用的嬷嬷。
一个管过小厨房,一个曾在针线房待过,都有些被边缘化的不甘。
姜书愿待她们温和有礼,时常赏些不逾矩的吃食布料,偶尔听她们抱怨几句陈年旧事,并不评价,只是安静地倾听,适时流露几分理解和同情。
渐渐地,两位嬷嬷便觉这位新姨娘虽性子软和,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待她多了几分真心。
时机成熟,姜书愿在一个看似闲谈的午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两位嬷嬷道:“柔儿姑娘真是……太能干了。”
“样样以相爷为先,处处提醒我,我这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感激她如此尽心,不安的是,她时常在相爷面前提醒我,相爷会不会厌弃了我?”
“唉,这般人才,屈就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实在是委屈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两位嬷嬷的神色,继续用略带羡慕与惋惜的语气说:“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
“柔儿姑娘的容貌、才干、对相爷心意的了解,样样拔尖,又曾在相爷跟前服侍过,得相爷亲口赞过‘得力’……我之前还从没有听相爷这般夸赞过谁……”
两个嬷嬷都是后宅里头的老人,此刻听了姜书愿的话,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针线房的嬷嬷凑近了些,眼神里闪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光:“可不是!我听说啊,当初在相爷跟前,那也是极得脸的。”
“后来去了庄子上,也是独当一面,管得那些粗野庄户服服帖帖。”
“这等能耐,心气儿定然是高的。姨娘您性子好,不与她计较,可咱们瞧着,她有时……也着实太过分了些。”
姜书愿连忙摆手,做出惶恐又恳切的样子:“嬷嬷们快别这么说,柔儿姑娘是相爷送到我身边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我好,怕我惹相爷不喜,只不过是有时候的方法欠妥。”
“她是相爷送来的人,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待她。”
两个嬷嬷心领神会,离开姜书愿的院子之后,在各自的姐妹当中,茶余饭后地无意间地聊起柔儿。
厨房嬷嬷竖起大拇指:“要我说,咱们府里,论伶俐、论懂相爷心思,柔儿姑娘是这个!”
针线嬷嬷附和:“模样也周正,规矩更是没得挑,比那些小家碧玉强多了。”
其他的几个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听说柔儿以前在相爷书房里伺候笔墨呢,那可不是一般丫鬟能挨着的边儿。”
“是啊,相爷亲口夸过,还让她去管过庄子,这是多大的信任!”
“可惜了,如今只在姨娘屋里……”
“啧,蛟龙困浅水啊。这等人物,心气能平?”
“若是……若是能有那么一点机缘,被相爷收了房,那才叫各得其所呢!全了她的才干心思!”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流言蜚语,这些话七拐八绕,总能飘进当事人的耳朵里。
柔儿听到些风言风语,再加上心里本就有那方面的想法,有些蠢蠢欲动。
她之前在顾清晏身边服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主动过,可是相爷连瞧她没有瞧上一眼。
她凭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她比姜书愿更懂相爷,更能辅佐相爷,若她成了主子……
这个念头如野草般疯长,柔儿心底那份不甘和野心,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