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三层雅间。
岳再兴负手立于窗前，目光平静地俯瞰着洛阳城的街景。
洛清秋静立一旁，而婠婠则被暂时封住穴道，坐在靠椅中。
虽行动受限，穴道被封，但她神情闲适，仿佛只是在做客，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焦急。
他们抵达洛阳已有数日。
这座千年古都表面繁华依旧，暗地里却已是暗流汹涌。
每日都有新的江湖人物涌入，客栈爆满，酒楼喧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焦点只有一个。
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何时现身？
她选定的“真龙天子”究竟是谁？
但师妃暄始终没有露面。
这种等待最是煎熬。
不少人已等得心焦，脾气暴躁者甚至在酒楼中公然斥骂，指责慈航静斋故作神秘、玩弄人心。
若非顾忌洛阳是王世充的地盘，恐怕早有冲突爆发。
偏是这种紧张的局面中，师妃暄始终没有现身。
也未曾有任何人流露出关于选择真龙天子的过程或者信息。
“咚咚。”
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岳再兴淡淡道。
赵掌柜推门而入，躬身行礼，神色凝重：“真人，有消息了。”
“师妃暄已现身洛阳，并当众宣布，她选定的真龙天子，是李阀二公子，李世民。”
“至于她究竟是如何选择的，没有人知道。”
雅间内，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婠婠柳眉一挑，美眸中闪过玩味的光芒。
她看向岳再兴，唇角勾起妩媚笑意：“我说过，你的弟子寇仲出身不够。”
“以慈航静斋历来选人的习惯，讲究‘正统’‘仁德’‘门第’，是绝不会选择寇仲这种混混出身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她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幸灾乐祸。
岳再兴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过程，考校，就选择了李世民。”
“果然是有意思。”
岳再兴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生气愤怒。
蓦的，他右手轻挥。
一股柔和的劲力隔空拂过，婠婠顿时感觉周身被封的穴道一一解开，久违的内力重新在经脉中流转起来。
她诧异地看向岳再兴：“真人这是……希望我来帮你夺取和氏璧？”
在她想来，岳再兴此时解开她的禁制，无非是想利用阴葵派的力量对抗慈航静斋。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
不料岳再兴却摇了摇头：“之所以带着你，本就只是心存侥幸。”
“如今侥幸被打破，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将你束缚在此处。”
“你可以走了。”
婠婠眸光一闪，旋即明白过来。
所谓“心存侥幸”，是指师妃暄或许会破例选择寇仲。
若真如此，岳再兴便有了佛门支持，阴葵派就成了必须铲除的障碍，届时婠婠必死无疑。
但师妃暄没有这样做。
那么对岳再兴而言，留着婠婠这个阴葵派圣女继续与师妃暄作对，远比杀了她更有价值。
佛道之争、正邪之斗，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想明白这一点，婠婠背脊微微发凉。
她当真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深深看了岳再兴一眼，婠婠起身，盈盈一礼：“既然如此，婠婠告辞。”
“真人今日不杀之恩，他日或有机会相报。”
“只是婠婠还是要说一句，哪怕婠婠再讨厌师妃暄，也必须要告诉真人。”
“佛门实力深不可测，真人最好不要贸然动手。”
说完，没有片刻停留，她推开房门，白衣身影如轻烟般飘然而去。
待到婠婠走后，洛清秋看向师父：“师父，我们何时动手？”
岳再兴转身，目光平静如水：“就是现在。”
师徒二人离开悦来客栈，直奔城外静念禅院。
静念禅院坐落于洛阳城北郊的邙山南麓，规模宏伟，殿宇连绵，俨然一座独立的小城。
寺内建筑多达百余间，皆覆以华贵的三彩琉璃瓦，阳光下流光溢彩，彰显着佛门的富庶与权势。
而禅院最核心处，矗立着一座令人震撼的建筑——铜殿。
此殿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一丈半，通体由青铜铸成，在阳光下泛着沉郁的金属光泽。
要知道，中土历来缺铜，民间连铜钱都时常短缺，而静念禅院竟能建造如此庞大的铜殿，其背景之深、势力之强，可见一斑。
岳再兴与洛清秋抵达时，静念禅院山门紧闭，高墙巍峨。
院内传来阵阵诵经之声，庄严肃穆，仿佛与墙外的纷扰尘世隔绝。
此时，禅院周围暗处，不知藏了多少双眼睛。
窦建德的密探、王世充的暗哨、李密的耳目、杜伏威的斥候，甚至突厥、高句丽等外族势力的眼线，都在暗中窥视。
和氏璧关乎天下归属，谁不关注？
而和氏璧藏在静念禅院，这并非多么难猜的秘密。
毕竟洛阳城内，能确保这等重宝安全的，除了王世充的宫城，便只有这座佛门圣地了。
这些潜伏在暗处的人，眼睁睁看着岳再兴带着洛清秋，在青天白日之下，从容走到静念禅院大门前。
“重阳真人要做什么？”
“难不成要找静念禅院的麻烦？”
“不可能吧……静念禅院可是佛门圣地，与慈航静斋并列的存在！”
“他虽诛杀了宇文化及，可静念禅院有四大护法金刚，还有了空禅师坐镇……”
“难道他想硬闯？”
窃窃私语在暗处流传，人人面露疑惑。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疑惑都化为了震惊！
只见岳再兴抬手，一掌按在那扇高达两丈、厚达尺许的铁包木巨门之上！
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但掌力触及大门的刹那！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天雷炸裂！
整扇重达千斤的大门，从中心处开始崩碎！
铁皮扭曲撕裂，木屑化作齑粉，狂暴的气浪席卷而出，将门前的石阶都震出蛛网般的裂纹！
尘埃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大地在震颤！
暗处所有窥视者，无不目瞪口呆！
重阳真人竟然真的动手了！
而且是如此霸道、如此直接的方式！
一掌碎山门！
短暂的死寂之后，暗处爆发出压抑的惊呼与骚动。
人人皆是目光闪动，心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