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胡同口，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
表彰大会，重点培养……这看似是“乘东风”的机遇，但林向阳知道，这风刮得太猛、太急，很可能不是要送他上青云，而是要把他卷进更深的漩涡。
“大哥，你觉得她今天提前来，是真的只是通知这两件事吗？”晓梅压低声音问。
“当然不是。”
林向阳走回炕边坐下，拿起那份《重点培养通知》，仔细查看上面的条款和公章，“她是来敲打我的。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上午我不在家，她立刻就知道了。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她在试探我对‘好事’的反应。如果我表现得过于兴奋，或者急于求成，他们可能就会觉得我好控制。如果我表现得过于谨慎甚至怀疑，他们就会提高警惕。”
“那大哥你刚才……”卫国挠挠头。
“我表现得既感激又惶恐，既重视又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一个普通穷学生在突然得到天大机遇时，最该有的正常反应。”
林向阳缓缓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么多‘好处’？”
晓梅想了想：“因为大哥你得了一等奖，是典型，组织上要培养？”
“如果是正常培养，流程不会这么密集，更不会在刚刚发生过伪造通知事件之后，就立刻抛出这么多诱饵。”
林向阳摇头，“这更像是一种……收买，或者说，捆绑。”
“捆绑？”
“对。”
林向阳指着文件，“免费培训班，保送机会，公开表彰……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好处’。一旦我接受了，就等于彻底被纳入了他们的体系。到时候，我再想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受到这个身份的约束。而且，他们给了我这么多，如果将来要我‘回报’什么，我就很难拒绝。”
晓梅的脸色白了：“他们……是想用这些，换大哥手里的碎片？”
“或者，换我的‘配合’。”
林向阳眼神阴沉，“‘守夜人’说一周时间考虑。
这才第一天，明处的势力就开始加码了。
他们可能不知道‘守夜人’的存在，但他们肯定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所以急着要把我‘固定’下来。”
屋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晓梅才小声问：“那……大哥，我们怎么办？接受吗？”
“表面必须接受。”
林向阳斩钉截铁，“拒绝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和敌意。但我们要在接受的框架下，尽可能保持独立性和主动权。”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发言稿要写，但要写得‘安全’——多谈集体，少谈个人；多谈学习和感恩，少谈具体技术细节。培训班可以去，但要带着你们一起去，至少晓梅要跟我一起——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也多一份安全。至于保送……那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看。”
“那碎片……”卫国瓮声瓮气地问。
林向阳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块冰冷金属。
老茶棚的会面，“守夜人”的警告，一周的期限……所有这些，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交出碎片，可能获得暂时的安全，但也意味着彻底放弃追查真相的可能，并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完全交到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手中。
不交，就要面对来自至少三方势力（明处的苏秀兰及背后势力、暗处的黑市收购者及旅社三人组、神秘的“守夜人”）的压力，甚至可能引来更危险的攻击。
“还有六天时间。”林向阳缓缓道，“这六天，我们要做几件事。”
他看向弟妹：“第一，晓梅，你明天去学校，找机会跟孙老师再提一次，就说最近总觉得有人在家附近转悠，心里害怕。不要说得太具体，但要让她记住这个信息。”
“第二，卫国，你这几天放学直接回家，但路过福顺旅社那条街时，远远看一眼就行，不要停留。重点留意有没有穿制服的非公安人员进出。”
“第三，”林向阳的目光变得深邃，“我需要再去一趟绒线胡同。”
“还去？”晓梅急了，“太危险了！上次可能就被拍照了！”
“必须去。”
林向阳语气坚决，“‘守夜人’给了我们一块金属，说是同一批材料的不同部件。我需要顾师傅帮忙确认，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守夜人’的话可信度就高一分。如果不是……”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如果金属是假的，那么“守夜人”的身份和意图就更加可疑，整个局面会变得完全不可预测。
“另外，”林向阳补充道，“我还要从顾师傅那里，了解更多关于‘θ-k’材料流失的情况。‘守夜人’说同一批高性能合金有多个部件流失，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问题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了解得越多，我们做决定时，才越有依据。”
晓梅和卫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但也知道大哥的决定无法改变。
“什么时候去？”晓梅问。
“明天是周日，苏秀兰刚来过，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林向阳沉吟，“明天下午，我找借口出去。你们在家，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去图书馆或者旧书摊了。”
“我跟你一起去。”卫国握紧拳头。
“不行。”
林向阳摇头，“人越少越好。而且，这次我要用更隐蔽的方式。上次可能被跟踪了，这次要换路线，还要做点反跟踪的准备。”
接下来的时间，林向阳开始详细规划明天的行动。
他画了一张简图，标注出从大杂院到绒线胡同的几条不同路线，以及几个可以临时改变方向、观察身后的关键点。
他甚至准备了几样简单的小道具——一小包石灰粉，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子，还有一面从废旧镜子上掰下来的小镜片。
这些简陋的东西，在特定情况下，或许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