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某些单位在通过非正规渠道，试图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如果是最后一种，那事情就更加复杂了——这意味着在正规渠道之外，已经形成了一条灰色的供应链。
而这条链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可能牵扯到利益、人情、甚至违规操作。
林向阳感到一阵头痛。
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一个想要保护家人的大哥，为什么会卷入这么复杂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从他决定不交出那块碎片、不向王主任和马科长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选择尊严，选择守护，选择不屈服。
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第二天，周一。
天空依旧阴沉，仿佛随时会再次飘雪。
林家兄妹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窝头和咸菜，就着热水匆匆吃完。
出门前，林向阳再次叮嘱：“记住各自的安排。遇到任何异常，不要慌张，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做。”
“嗯！”三人齐声应道。
晓梅背着书包，里面除了课本，还有她昨晚画的路线草图。
卫国则检查了一下随身带的弹弓——这是林向阳同意他带的唯一“防身”物品，但严令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绝不能用。
晓雨被大哥抱着送到幼儿园门口，林向阳蹲下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晓雨，今天在幼儿园，如果有什么陌生人问你家里的情况，尤其是问大哥的事，你怎么说？”
晓雨眨着大眼睛，认真背诵：“大哥爱看书，爱修东西，最近在准备很重要的考试，很忙。”
“真棒。”林向阳摸摸她的头，“去吧。”
目送妹妹进了幼儿园，林向阳才转身朝学校走去。
一路上，他格外警惕，不断变换路线，时而走进人多的合作社，时而拐进小巷，时而突然停下假装系鞋带，观察身后。
没有发现明显的跟踪者。
但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没有完全消失。
就像有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四周，网眼细小而密集，让他无法完全挣脱。
上午的课程，林向阳努力集中精神。
数学课上，老师讲了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题，他一边听，一边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福顺旅社可能的结构图——根据晓梅昨晚的描述，那应该是一栋临街的两层小楼，砖木结构，门口挂着招牌。
课间休息时，周胖子果然又凑了过来，脸上堆着假笑：“向阳，听说你上周六没来学校？是不是又去图书馆‘用功’了？”
林向阳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腼腆：“嗯，去查了点资料。对了，周胖子，你上次不是说想借我那本《青年科学》吗？我带来了，下午给你。”
他主动转移话题，将周胖子的注意力引向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胖子果然被带偏了方向，兴奋地搓手：“真的？太好了！我早就想看了！”
应付完周胖子，林向阳趁着课间操时间，悄悄溜到学校后的小树林。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他走到那棵老槐树下，蹲下身，假装系鞋带，迅速在树洞里划下那个“圆圈里加个点”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离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但他能感觉到，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中午放学，林向阳没有立刻回家。
他绕道去了一趟供销社，用剩下的肉票买了二两猪肉——这是对外展示“家庭经济改善”的必要举动，也符合他“得了奖金改善生活”的人设。
提着用油纸包好的猪肉往家走时，他特意从福顺旅社所在的街道经过。
那是西城区一条不算繁华但也不算偏僻的街道，两旁多是民居和小店铺。
福顺旅社就在街道中段，门面不大，招牌是白底黑字，有些旧了。
旅社旁边是一家裁缝铺，对面是个杂货店。
林向阳放慢脚步，用余光快速扫视。
旅社门口很安静，没有人进出。
二楼窗户紧闭，窗帘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街上有几个行人，但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仿佛只是路过。
但就在他即将走过旅社门口时，眼角余光瞥见，旅社旁边那条窄巷的巷口，蹲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普通的灰色棉袄，戴着一顶旧毡帽，手里拿着一个旱烟袋，正慢悠悠地抽着烟。
他的姿势很随意，像是附近居民在晒太阳。
但林向阳的心却猛地一紧。
那人的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地扫过街道，却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向阳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有一种审视的意味。
不是普通路人的好奇，更像是一种……观察。
林向阳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任何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直到拐进另一条胡同，才稍稍松了口气。
是便衣？还是黑市收购者的同伙？或者……钱叔的人？
他无法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福顺旅社附近，确实有眼睛。
回到家时，晓梅已经先回来了。
她正在灶台前生火，看到大哥回来，连忙迎上来，压低声音：“大哥，我看了。”
“进屋说。”林向阳将猪肉放下，示意她进里屋。
卫国也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劈柴——这是林向阳交代的，让他在院子里干活，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观察院外的动静。
兄妹三人聚在里屋，晓梅拿出草纸，上面是她画的简图。
“福顺旅社是两层楼，青砖墙面，木头门窗。门口左边有个石墩，右边挂着招牌。旅社旁边是‘王记裁缝铺’，对面是‘刘家杂货店’。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旅社一楼门厅里好像有个人在柜台后面，但看不清长相。”
晓梅描述得很详细，甚至画出了街对面的一棵老槐树和电线杆的位置。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林向阳问。
晓梅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特别可疑的。街上有几个走路的，还有两个在杂货店门口聊天的大妈，看起来都挺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