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向阳同学，你是大哥，要给弟妹们做榜样。平时除了学校，最好少去些杂七杂八的地方，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组织上会帮助你们。但一定要遵纪守法，行得正，坐得直。”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警告和划定界限。
林向阳恭敬地点头：“苏老师说得对，我们一定牢记。平时除了上学，就是去图书馆看看书，或者在家温习功课、帮街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那就好。”
苏秀兰满意地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今天虽然没正式辅导，但我既然来了，就简单了解一下你们最近的学习情况。晓梅，卫国，你们俩最近各科功课有什么难点吗？晓雨在幼儿园适应得怎么样？”
她开始例行公事般的询问，问题细致而全面，从课业进度到课外阅读，从同学关系到邻里往来，看似随意，实则处处埋着试探的钩子。
晓梅和卫国按事先排练好的回答，中规中矩地应对。
晓梅重点说了数学和语文的进步，提到大哥帮她找的参考书；卫国会提自己力气大，在劳动课上帮同学搬东西，学习上有些吃力但正在努力；晓雨则被教导要说“喜欢幼儿园，老师教唱歌”。
林向阳在一旁补充解释，姿态谦逊，将所有“非常规”的行为都合理化、平凡化。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半个小时。
苏秀兰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偶尔抬头看看林家兄妹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
最终，她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们兄妹很懂事，这很好。下周我会按时过来，到时候我们正式开始辅导。向阳同学，尤其是你，高中课程深，有什么不懂的要及时问。”
“谢谢苏老师关心。”林向阳全家将苏秀兰送到院门口。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林家兄妹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回到屋内，关上门。
“大哥，她问得好细！”
晓梅压低声音，心有余悸，“连我上周二放学晚了十分钟去哪了都问！我说去帮吴奶奶买酱油，她还问了在哪家合作社买的，多少钱！”
卫国也闷声道：“她问我除了学校还跟哪些人玩，我说就跟院里几个孩子，她居然说出了周胖子的名字，问我是不是常跟他一起！”
林向阳脸色沉凝。
苏秀兰的准备工作做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充分。
这说明，对方对林家的监视和调查，早已悄然展开，而且细致入微。
“以后说话要更小心。”
林向阳沉声道，“尤其是晓雨，一定要记住，不管谁问，大哥就是去图书馆、学校、或者街道办帮忙，别的地方一概不提。”
晓雨用力点头，小脸严肃：“我记住了，大哥。”
林向阳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向外面。
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大杂院里静悄悄的，但他总觉得有一双双眼睛，在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这里。
苏秀兰是明处的监视。
而那些暗处的眼睛呢？
他想起了离开绒线胡同时，背后那道阴冷的目光，以及疑似拍照的动静。
如果真有人拍到了他去绒线胡同47号的照片......那将是一个致命的把柄！
必须尽快弄清楚，并想办法应对。
“晓梅，卫国，你们听好。”
林向阳转身，压低声音，“从今天起，我们家的‘警报级别’提到最高。地窖里的东西，非必要绝不动用。平时出入，尽量两人以上同行。如果发现有人跟踪，或者家门口有陌生人徘徊，立刻告诉我。”
“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晓梅敏感地问。
林向阳犹豫了一下，决定透露部分实情，让弟妹们心中有数，但又不能吓到他们。
“今天我去见顾师傅，收获很大，但可能......也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他选择性地说道，“顾师傅那里，是关于一些很重要的技术问题的地方。但有些人，不希望普通人接触这些。所以，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他顿了顿，看着弟妹们担忧的眼神，语气缓和下来：“不过也别太担心。我们得了市一等奖，现在是‘典型’，明面上他们不敢太过分。我们只要行事谨慎，不留把柄，就能护住这个家。”
晓梅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卫国用力点头：“对！谁敢来捣乱，我......我告诉街道办！”
林向阳欣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知道，这个家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表面风平浪静。
苏秀兰每周三、周六下午准时到来，带着教案和习题，一副尽心尽责的辅导老师模样。
她的问题依旧细致，但似乎暂时收敛了更深入的试探，将重点放在课业辅导上。
林向阳配合地扮演着好学但资质普通的少年，将一些早已掌握的知识“谦虚”地请教，偶尔“灵光一现”提出些符合他年龄认知的、不算出格的小问题。
晓梅和卫国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被“关注”的生活，在学校谨言慎行，回家后则抓紧时间学习、帮大哥做事。
晓雨在幼儿园表现得乖巧懂事，只是回家后话变少了一些，常常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但林向阳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通过张麻子的那条暗线，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消息。
张麻子反馈，最近黑市上似乎有人在暗中打听“特殊金属零件”、“进口机器残骸”之类的消息，出价不低，但要求隐秘。打听的人很谨慎，不露真容，只通过中间人传话。
与此同时，学校里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王主任不再公开找林向阳的麻烦，但在一些场合，比如全校集会、教研活动时，他会若有若无地提到“个别同学取得成绩后要戒骄戒躁，要经得起组织的全面考察”之类的话，目光偶尔扫过林向阳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