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那张堆满谄媚、令人作呕的脸,在李惊玄的视野中不断放大。他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领着神情冰冷的玄水仙子,小碎步跑到赵玄一面前,声音里满是邀功的急切:“宗主,玄水师叔…… 给您带来了!”
说完,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挺胸抬头,像只得了赏赐的奴才般得意洋洋地站到一众长老身旁。
目光扫过李惊玄与苏念真时,他刻意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那眼神里翻滚着小人得志的狂喜,瞳孔深处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仿佛在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李惊玄的双拳在袖中瞬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却压不住胸膛里翻涌的岩浆般的恨意。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将他整个人吞噬。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畜生!当年,正是他与王浩那狗贼一同对自己百般欺凌、之后更是亲手将小雅残忍杀死!那血淋淋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仇人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张瑞脸上那道因当年作恶留下的浅疤,可他只能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 他清楚,此刻只要指尖的魂力泄露半分,就会引来赵玄一和天牧的注意,到时候不仅自己活不了,连苏念真都会被拖入绝境。
苏念真的心,在看到玄水仙子被 “押解” 而来的那一刻,瞬间沉入了谷底,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一个最坏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 是玄水仙子背叛了他们?她为了自保,或是为了护住徒弟叶倩,向赵玄一告了密,要在这里当众揭穿李惊玄的真实身份?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李惊玄,眼神里满是担忧,想示意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转头却发现,李惊玄的目光像两柄淬了毒的利剑,死死钉在张瑞身上,眼底的恨意浓得化不开,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那股杀意冻住了 —— 他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示意,整个人都沉浸在对仇人的滔天恨意里。
演武场上的气氛,凝重得像凝固的铁。风停了,旗帜也不再晃动,广场上几十道目光交织在一起,有审视、有忌惮、有冷漠,每一道都像针一样扎在人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玄水仙子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她的视线直直落在高站在主位的赵玄一身上,眼底的冰霜几乎要凝成实质,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赵玄一!亏你还是一宗之主,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拿我的徒儿来要挟我!小倩在哪?此事与她无关,你立刻把人放了!”
赵玄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冷笑,眼神里满是算计:“玄水师妹,你误会了。我先前封你修为,无非是想让你冷静冷静,莫要被一时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做出后悔的事。”
他向前走了两步,姿态看似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诱导,“只要你现在回头,幡然醒悟,与我等一同维护宗门的大局与利益,我非但可以既往不咎,这水渊峰峰主之位,依旧是你的,你的弟子叶倩,也能继续留在宗门修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玩味,像猫捉老鼠般戏耍着对方:“至于你的爱徒叶倩,她不单是你的弟子,更是我青阳宗的天才弟子,我爱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威胁她呢?我让张瑞去请你,不过是用了个方便的‘理由’罢了,她现在在好得很。”
这番话,让李惊玄和苏念真同时心中一凛,各自的担忧却截然不同。
李惊玄从滔天的恨意中稍稍回神,指尖的力道松了些,心中暗忖:难道赵玄一布下这般阵仗,不是为了抓他,只是为了当着他们的面,处理玄水仙子这个 “叛徒”?可若是这样,为何要特意召他们来 “旁观”?这里面一定有诈。
苏念真的心则更沉了几分,忐忑像潮水般裹住她:赵玄一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与玄水仙子合谋之事,此刻故意用叶倩的安危来试探?若是玄水仙子撑不住,说出了他们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玄水仙子听到叶倩并未被擒,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稍稍落下,挺直的脊梁却更显决绝。
她清丽的面容上再无一丝畏惧,只剩下冰冷的决绝:“赵玄一,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吧!我已经说过了,布置那毫无人道的‘天命祭台’,用活人做祭品,我玄水宁死也不会参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放肆!” 赵玄一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勃然大怒,手掌重重拍在身前的石台上,石屑飞溅,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玄水!不遵宗门之令,便是背叛宗门!既然你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休怪我不念同门旧情!”
“旧情?” 玄水仙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壮,像杜鹃泣血,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听得人头皮都发麻。
她笑到身子发抖,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绝望:“可笑至极!你赵玄一的字典里,还有‘旧情’二字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无耻的笑话!”
她笑声一收,猛地转向四周那些神情复杂的峰主与长老,声音陡然拔高,像惊雷般响彻整个广场:“在场的诸位,都给我听清楚了!赵玄一允许天道阁在我青阳宗布置的‘天命祭台’,根本不是什么对抗妖族的法宝,而是一个将活人炼成傀儡怪物的邪恶熔炉!是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屠宰场!这样的宗门,我玄水不待也罢!”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从万木真人到烈阳长老,眼神里满是鄙夷与失望:“可怜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自诩正道栋梁!现在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为了所谓的‘修为突破’,心甘情愿地助纣为虐!你们…… 你们连山间的畜生都不如!我玄水,为曾与你们这群败类共事一场,感到深深的耻辱!”
这番话,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在场所有青阳宗高层的脸上。不少长老被骂得老脸通红,火辣辣地发烫,下意识地避开了玄水仙子的目光,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 他们何尝不知道祭台的真相,只是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赵玄一的脸色铁青得像锅底,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杀意:“一派胡言!玄水,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煽动人心!他们与你恰恰相反,他们才是在真正地维护宗门,维护人族的未来!你如此是非不分,顽固不化,那我也就容你不得了!”
他眼中杀机一闪,声音变得阴森无比,像毒蛇吐信:“现在,你只要老老实实说出,是谁,帮你解开了我封住的‘锁灵绝脉印’,我可以念在往日情分上,给你一个痛快,让你留一个全尸!”
听到 “锁灵绝脉印” 这五个字,李惊玄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像被重锤砸中,暗骂自己大意!
当初玄水仙子被封修为,他见不得她受苦,又急于让她帮忙传递消息,便立刻用三色魂火帮她解了印。他本以为做得隐秘,却忘了天牧的修为 —— 肯定是天牧返回宗门时,用磅礴的神识扫过水渊峰,虽然没能锁定他的位置,却察觉到了玄水仙子身上重新流动的灵力气息,这才引出了今日这场杀局!
赵玄一见玄水仙子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嘴角的冷笑愈发残忍,他缓缓吐出最后的通牒,声音里满是威胁:“不然,你也看到了,天牧道兄带来的‘材料’还很充足 —— 那些被抓的散修,还剩不少。我不介意…… 将你这水渊峰的峰主,也一并炼成那傀儡,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 玄水仙子再次放声大笑,只是这次的笑声中,没了愤怒,只剩下坦然与无畏,“都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宣誓效忠的宗主,这就是他最真实的面目!我玄水死不足惜!只可恨,我竟瞎了眼,将毕生心血投入到这样一个肮脏、腐朽的宗门,真是报应啊!”
她的目光扫过广场,最后落在苏念真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歉意,随即彻底闭上眼,再无一丝生念 —— 她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只希望不要连累了苏念真和李惊玄。
赵玄一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不再理会玄水仙子,而是猛地转头,目光像鹰隼般锁定了人群中的张瑞,厉声喝道:“张瑞,你出来!把你昨夜看到的一切,当着圣女殿下的面,原原本本地给众人说一遍!别耽误了大事!”
张瑞闻声,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屁颠屁颠地从人群中跑出来,胸膛挺得老高,脸上带着告密者特有的兴奋与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才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大声说道:“启禀宗主,各位师叔!弟子昨夜子时,因一时尿急起身去茅房,无意间看到…… 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水渊峰玄水师叔的住处方向,悄然溜了出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手指还下意识地比划着,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幕。然后,他猛地抬手,手臂抖得厉害却指向得异常坚定,直直指向了站在一旁的苏念真与李惊玄。
“那两道身影,弟子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正是我们青阳宗的贵客 —— 天道阁的圣女殿下,以及她身边的这位…… 林天师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喊冤似的,“他们深夜从水渊峰出来后,还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然后便径直回了自己所住的客院!弟子不敢撒谎,句句属实!”
话音落下,演武场上瞬间陷入死寂,只有风吹过旗帜的 “哗啦” 声。
长老们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目光齐刷刷地扫向苏念真和李惊玄,带着震惊与怀疑 —— 谁也没想到,天道阁的圣女竟会与 “叛徒” 玄水仙子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