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姬胸中那股足以焚天的怒火,像揣着团烧红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却终究在 “会害死他” 这五个字面前,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怒哼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手腕翻折的弧度又快又狠,那柄抵在叶倩喉间的 “冥夜” 短刃,如同融入夜色般瞬间隐入不见了,连一丝寒光都没留下。
随即,她像是丢弃一件沾了灰的垃圾般,指尖用力一推,将叶倩狠狠搡了开去。
劫后余生的叶倩踉跄几步,后背撞到树干才稳住身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手抚着脖颈上那道清晰的血痕 —— 血珠还在渗着,又疼又烫,劫后余生的恐惧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羞辱与愤怒,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瞪着夜姬,眼底的恨意像淬了毒的针,若目光能杀人,眼前的妖女恐怕早已千疮百孔,浑身是洞。
“叶姑娘,你先回去吧,莫要耽搁久了让人起疑。” 灵月连忙上前,侧身挡在两人中间,像道缓冲的屏障,她对叶倩温言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顺便,将我方才叮嘱你的事情,一并告知无…… 李惊玄。”
她本已习惯了称呼李惊玄为 “无玄”,话到嘴边时,却突然感受到身旁夜姬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视线 —— 那目光像冰锥似的扎在她后背,让她脊背一僵,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硬生生将那个 “无” 字吞了回去,急忙改口为 “李惊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
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任何可能刺激到这头 “母老虎” 的词汇,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只会徒增麻烦。
叶倩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夜姬的狠辣让她心有余悸。
她向灵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行压下心中的屈辱与后怕,转身便展开身形,头也不回地向青阳宗方向疾驰而去,衣袂划破林间空气,留下一阵急促的风声。
直到叶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树影里,夜姬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怒容依旧未减分毫。
她望着叶倩离去的方向,湛蓝色的眸子里淬满了冰渣,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心中早已将李惊玄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好你个李惊玄!你这个不开窍的臭呆子!果真又在外面给我招惹了两个骚狐狸!”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布料被拧得发皱,“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拔了你的魂火,锁了你的灵力,看你还怎么跟别的女人勾搭!早知如此,当初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绝不能心软让你跟苏念真那个女煞星单独进去!”
她越想越气,胸口的灼痛感又翻涌上来,眼眶竟微微泛红 —— 那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源于强烈占有欲的、无法遏制的愤怒与委屈。明明是她先遇见李惊玄,先为他担心,先陪他闯过难关,凭什么总有别的女人来分走他的注意力?
……
将近正午,青阳宗客院的静室内,檀香燃到了尽头,余烟袅袅,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石桌上,映出两道沉默的影子。
李惊玄与苏念真相对而坐,看似平静,实则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李惊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着,节奏越来越快,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 这份忧虑并非来自计划本身,而是来自对夜姬性情的了解,他怕那她沉不住气,跟叶倩起了冲突,反而暴露了行踪。
“算算时辰,叶倩应该已经见到她们了。” 李惊玄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确认林间的动静。
“顺利的话,她此刻应该已在返回的路上。” 苏念真颔首,她的关注点则更为实际,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的纹路,“现在,我们只需静待消息,便可知晓妖魔两族的援军何时能到。届时,内外夹击,才是我们破坏祭台的最佳时刻。”
两人正谈论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声音急促,带着几分慌乱。很快,执事长老于明那张略带谄媚与惶恐的脸,便出现在了门口,连门都没敢推开,只敢隔着门框躬身行礼。
“圣女殿下,林天公子,” 于明弯腰的幅度几乎要弯到九十度,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抖,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惧,“宗主有请二位,还请随我来,莫要让宗主久等。”
宗主召见?
李惊玄与苏念真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动 —— 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了然与警惕。来了,该来的总会来,赵玄一终究还是要见他们了。
两人不动声色地起身,李惊玄悄悄调整了气息,维持着 “林天” 那份平稳的灵力波动,苏念真则挺直脊背,周身的清冷气质更甚,如同即将赴宴的冰雪女王。
他们随着于明穿过曲折的回廊,廊下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动,影子忽明忽暗,一路向着内门的核心区域走去。
然而,当他们踏入内门演武广场的那一刻,李惊玄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被猛地拨动,连脚步都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也太空旷了。
往日里本该人声鼎沸的演武场,此刻连风都静得可怕,只有几面青阳宗的旗帜在半空耷拉着,连飘动的力气都没有。
地面上的比武台空荡荡的,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有一股肃杀之气像潮水似的裹住他,让他头皮发麻。他悄悄外放魂识,却刚一探出,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挡了回来 —— 这里的禁制,比内门其他地方严了数倍。
广场中央,早已站立着数十道身影,个个气息沉凝。
正中之人,身着一袭象征着宗主威严的紫金道袍,衣摆上绣着繁复的青阳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暗金光泽。他面容威严,眉头微蹙,周身的气息深沉如渊,如同蛰伏的巨兽,正是青阳宗宗主,伪仙境中阶的赵玄一。
在他的左手边,以万木真人为首,烁金峰剑无痕、赤火峰烈阳真人、厚土峰石岩真人,以及几位核心长老赫然在列 —— 他们一个个面色冷峻,眼神不善,目光扫过李惊玄与苏念真时,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尤其是烈阳,眼底的敌意几乎要藏不住。
而在赵玄一的右手边,则是一群气息更为霸道、服饰更为华丽的修士。
为首一人,身着紫金色道袍,领口绣着繁复的紫霄神宫纹,气度雍容,双手负在身后,双目开阖间,眼底的金光像淬了锋芒,其威压之盛,竟丝毫不亚于赵玄一,正是紫霄神宫宫主,天牧!
他身后,数名紫霄神宫的高手傲然而立,个个气息凝练,其中一人,李惊玄一眼便认了出来 —— 正是那个曾在烬渊域追杀过他的雷啸,此刻雷啸也正盯着他与苏念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哪里是议事,这分明是一场早已布置好的鸿门宴!
苏念真冰雪聪明,瞬间便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凶险,心中警铃大作。
她上前一步,将李惊玄稍稍挡在身后,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对着赵玄一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赵宗主,念真奉师尊正阳子之命前来议事,不知宗主为何将地点选在这演武场,而非议事大殿?”
赵玄一脸上堆起一抹虚伪的笑容,声音洪亮,像是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圣女殿下大驾光临,赵某本该第一时间扫榻相迎,备好宴席。奈何宗内俗事缠身,一直未能与圣女会面,还请圣女殿下海涵!”
他话锋一转,侧身对着天牧做了个手势,引荐道:“圣女,容我介绍。这位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紫霄神宫宫主天牧道兄。今日天牧道兄与诸位同道前来,是为协助我处理一些…… 宗门内部的叛逆,肃清门户。还请圣女与令师弟暂且在此旁观片刻,待我清理完门户,再亲自设宴,到议事厅与二位详谈,我为今日的怠慢赔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将李惊玄与苏念真暂时摘了出去,还堵死了他们立刻离开的理由 —— 若此刻走,便是不给青阳宗与紫霄神宫面子。
李惊玄心中冷笑,好一个 “清理门户”,好一个 “赔罪”。
他指尖悄悄攥紧,魂力在体内缓缓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 这阵仗,分明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这两个 “猎物” 自己钻进来了。
苏念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长老们的气息都在悄然锁定她与李惊玄,只要赵玄一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动手。
她再次开口道:“赵宗主言重了。既然宗主有要事处理,我与师弟也不便打扰,免得误了宗主的大事。不如我二人先行告退,回客院等候,反正已在此叨扰多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交谈。”
说罢,她便要转身,意图带着李惊玄先脱离这个包围圈,哪怕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圣女且慢!” 赵玄一的笑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的笑声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像一块巨石压下来,“今日之事,事关我青阳宗声誉。赵某是特意请圣女前来,是为我做个见证,顺便…… 也想请圣女帮我出个主意,看看这些叛逆,该如何处置才妥当!还请圣女务必赏光,莫要推辞。”
话已至此,再想走,便是公然撕破脸,等于承认自己心虚。
苏念真心中一沉,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她与李惊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 无需多言,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缓缓退到一旁,看似顺从地站定,实则体内的灵力与魂力,都已在暗中运转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两人刚刚站定,便见水渊峰的方向,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空而来,衣袂在风中飘动,速度不快也不慢。
当看清前面那人的面容时,李惊玄周身的魂力瞬间失控,三色魂火在眼底一闪而过,双瞳之中,瞬间燃起了两簇无法遏制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愤怒火焰!
那人,正是张瑞!那个当年有份害死小雅,让他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之一!
张瑞此刻脸上满是得意与谄媚,嘴角咧着,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正弓着腰,引着身后之人前来,姿态恭敬得像条狗。
而在他身后,那个身着水蓝色道袍,裙摆上绣着淡粉色莲花的身影,面若冰霜,眼底却藏着浓浓的痛苦与决绝,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沉重 —— 不是玄水仙子,又是谁?
玄水仙子…… 她怎么会和张瑞一起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暗中协助我们,传递消息吗?
难道…… 叶倩那边出了意外?计划暴露了?!
苏念真满怀疑惑,心中忐忑不安了起来!
而李惊玄双眼怒视着张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想到小雅的死,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杀了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