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推开门，龙影跟在身后。电梯井传来低语，是林婉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撕碎的纸片。他说：“你还在这。”声音没回音，只有金属壁嗡嗡震颤。
楼道灯全灭了，应急出口标志泛着绿光。他往前走，脚步声被地毯吞掉。住户站在门后，不说话，也不动。他挨个看过去，每张脸都一样，眼神空洞，嘴唇微张，像等着谁给他们名字。
龙影突然停住，爪子刨地。地面裂开一道缝，灰浆簌簌往下掉。李修然蹲下，手指抹开尘土，露出半截符文，笔画残缺，但走势熟悉——是初代命名者的手法。他低声说：“他们试过反抗。”
林婉儿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梦里喊名字的人，最先被抹掉。”他抬头，电梯门缝渗出黑雾，缓慢爬行，贴着墙根蔓延。住户们开始后退，动作整齐，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他站起身，从袖口抽出朱砂笔，在掌心写“铭记”二字。字刚成形，黑雾骤然扑来，裹住他的手。字迹发亮，挣扎片刻，最终熄灭，连粉末都没留下。他盯着掌心，皮肤干净得像从未写过什么。
龙影喉咙滚动，发出低吼。它冲向楼梯间，撞开防火门。李修然跟过去，看见地面符阵完整部分——三道环形刻痕，中心凹陷，像盛放过什么东西。他伸手触碰，指尖刺痛，脑海闪过画面：有人跪在这里，血滴进凹槽，嘴里念着名字，一个接一个。
暗影首脑的投影出现在转角。黑袍无风自动，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一片虚无。它抬手，指向住户们。那些人同时转身，面朝李修然，嘴唇开合，却不出声。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空白议会正在同步他们的意识。
“你改不了这个。”投影开口，声音重叠，像多人合唱，“命名权已移交。”
李修然没答话，反手抽出罗盘，砸向地面。铜盘裂开，指针乱转，最终停在符阵中心。灵气从裂缝涌出，缠住住户脚踝。有人踉跄一步，眼神晃动，嘴唇颤抖，挤出一个音节：“我……”
黑雾瞬间收紧，那人重新站直，眼神再次空洞。
龙影扑向投影，利爪穿过虚影，抓了个空。投影消散前，留下一句话：“下次见面，你会忘记自己是谁。”
李修然捡起罗盘碎片，塞进衣袋。他对龙影说：“找全符阵。”龙影点头，鼻子贴地，沿走廊嗅探。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咬破手指，在背面写下一个名字——林婉儿。
纸页没被吞噬，血字稳稳留在纸上。他收好纸，继续往前走。
住户们让开路，沉默注视他经过。没人阻拦，也没人跟随。走到十三层，龙影停下，前爪拍打某户门板。门没锁，一推就开。客厅中央摆着石台，上面刻满符文，和地板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完整。
他走近，发现石台边缘有干涸血迹，呈放射状溅开。血迹尽头，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小字：“命名者不死，名字不灭。”
林婉儿的声音忽然清晰：“他们留了后手。”
他问：“在哪？”
“在记得的人心里。”
他攥紧那张写有她名字的纸，转身离开。下楼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个小孩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蜡笔，在墙上涂画。画的是歪斜的太阳，底下写了个“阳”字。
孩子抬头看他，眼神清明：“叔叔，我叫阳阳。”
李修然点头：“我记得。”
孩子咧嘴笑了，跑回屋里。门关上前，又探出头：“明天还来玩！”
他没应声，继续下楼。龙影跟在后面，尾巴轻轻扫过他小腿。
走出大楼，天已微亮。街对面站着风水世家联盟的人，领头老者拄拐等候。见他出来，老者问：“找到办法了？”
“找到了。”他说，“但得先让人记得自己是谁。”
老者皱眉：“普通人扛不住空白侵蚀。”
“扛不住也得扛。”他把纸页递给老者，“从能记住名字的人开始，一个个串起来，织成网。”
老者接过纸，低头看血字，手指微颤：“你真要把命押在这上面？”
“不是押命。”他说，“是还命。”
龙影突然转头，望向楼顶。李修然抬头，看见玻璃幕墙映出无数张脸，全都望着他。那些脸没有表情，但眼睛跟着他移动。
林婉儿最后说：“别让他们等太久。”
他迈步向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