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离开石棺,骨灰余温还在。李修然站在原地没动,呼吸平稳,心跳却震得胸腔发麻。城市在他脚下轻轻颤动,不是地震,是地脉在应和他的节奏。他抬起手,在空中虚划一道横线,指尖未落字,整座城的锁链声就先一步断了。
回收队的人还趴在地上,手腕脚踝空荡荡,铁链碎成锈渣散了一地。队长抬头盯着他,嘴唇发抖,想说话,喉咙里只挤出半声嘶哑。李修然没看他,转身朝出口走,龙影跟在身后,爪子踩过碎石,没发出一点多余声响。
天台风大,他站到边缘,俯视街道。车辆停摆,行人驻足,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头一松,像卸下重担。他摊开掌心,写下第一道敕令:“禁锢回收队”。字迹未干,全城残存的锁链同时崩裂,连仓库深处积灰的旧镣铐也寸寸化粉。
“你改的不是规则。”林婉儿的声音从他耳后飘来,轻得像风,“是人心。”
他没回头,知道她不在身边,只是意识残留,在他脑中低语。他问:“他们还会再来?”
“会。”她说,“但下次来的,不是锁链,是空白。”
话音刚落,远处高楼顶层亮起一盏灯,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灯光不规律地闪烁,最终连成一片无意义的光斑。李修然眯眼,认出那是天机阁旧址。残部没逃,也没反抗,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在等一个结果。
龙影突然低吼,颈毛竖起。李修然侧身,看见暗影首脑站在对面楼顶,黑袍裹身,脸藏在兜帽下。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开口。片刻后,那人抬手,做了个抹除的手势,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空白议会启动了。”林婉儿说,“他们要抹掉命名权,让所有人忘记名字,忘记意志,变成无主之物。”
李修然握紧拳头,掌心敕令未散,力量仍在体内游走,沉而稳。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第一次觉得它不像工具,更像源头。他能写,能改,能定。这不是天赋,也不是诅咒,是他选的路。
他转身下楼,脚步比上楼时更稳。龙影跟在右侧,尾巴偶尔扫过他小腿,提醒他别走太快。街角有人探头张望,见是他,缩了回去。便利店老板拉开卷帘门,冲他点头,没说话,递了瓶水。他接过,拧开喝了一口,把空瓶放回柜台。
“你不问?”老板终于开口。
“问什么?”他反问。
“问为什么锁链没了,问为什么人突然轻松了,问……你是谁。”
李修然笑了笑:“你记得自己是谁就行。”
老板愣住,看着他走远,才低声说:“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回到工作室,桌上堆着图纸,墙角立着罗盘,窗边挂着铜铃。一切如常,又全不一样。他坐下,翻开笔记本,提笔写下第二道敕令的草稿。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他知道,一旦写下,就再不能回头。不是怕代价,是怕失控。
林婉儿的声音又响:“你扛得住吗?”
“扛不住也得扛。”他说,“规则不是用来服从的,是用来修正的。”
窗外传来引擎声,三辆车停在楼下,车门打开,下来的是风水世家联盟的人。领头的老者拄拐上楼,敲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进来,看了眼桌上的敕令草稿,叹了口气。
“你真要走这条路?”
“路早就铺好了。”李修然说,“我只是第一个踩上去的人。”
老者沉默良久,最终点头:“我们会护住普通人,给你时间。”
“不用护。”他说,“让他们看见,让他们记住,名字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
老者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门关上后,龙影跳上桌子,爪子按在敕令草稿上,抬头看他。
李修然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明天,我们去空白议会的老巢。”
龙影低吼一声,尾巴甩了甩,像是同意。
夜深,城市安静。李修然坐在桌前,没开灯,只借月光看那张草稿。他知道,下一章,不是他改规则,是规则逼他改世界。
林婉儿最后说了一句:“别死得太早,我还想看你赢。”
他笑了,合上本子,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