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推门进屋时，林婉儿已经站在窗边。她没回头，声音轻得像信号不稳的广播：“它修剪完了第七丛灌木，误差小于两厘米。”
节点浮在他胸前，符文安静贴着皮肤，不再发烫。他脱掉外套，把数据缆线重新理好，没说话。
“我设了自动模式。”她终于转过身，影像比昨晚更薄，边缘几乎融进晨光里，“它记得每处该剪多高，哪边该留荫，连你讨厌的那棵歪脖子树，它都绕开了。”
他走到厨房倒水，吞下药片。水杯放回台面，声音很轻。
“别装没听见。”她跟过来，站在冰箱旁，“消散速度在加快，最多两天。”
他抬头看她，喉结动了一下：“老道士说地脉反冲能延缓。”
“代价是你手臂上的金纹会固化拟人指令。”她伸手点空气，调出协议条款，“一旦烙印完成，你就再也改不了它的行为模式。”
节点突然震动，符文重组，拼出“城东”两个字。
“它自己选的。”他说。
她没反驳，手指划过虚拟界面，调出地图和时间轴。“天机阁的人会在工地外围布控，暗影那边也有人盯着。你带它过去，等于把靶子钉在自己背上。”
“那就让他们盯。”他抓起外套，“总比看着你被它吃干净强。”
她影像晃了一下，差点散开。稳住后，嘴角扯了扯：“你什么时候学会硬撑了？”
“从你开始教它怎么替你活着那天。”他拉开门，节点紧贴胸口，“走吧，趁太阳还没升到头顶。”
楼下小区里，龙影正蹲在花坛边，尾巴卷着剪刀，一丛一丛修整绿植。动作精准，节奏稳定，连弯腰的角度都和林婉儿生前一模一样。
邻居拎着菜经过，冲龙影点头打招呼。龙影抬头回应，爪尖还夹着半截枯枝。
“它越来越像人了。”林婉儿飘在李修然身侧，声音低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它记忆里的一个参数。”
他脚步没停：“那就让它记住你该活多久。”
工地在城东边缘，围挡刚拆了一半，地脉节点裸露在外，灵气乱窜。李修然刚踏进警戒线，手臂金纹就刺痛起来。节点剧烈震颤，符文疯狂流转，拼出“压制”“反冲”“嫁接”三组指令。
天机阁的人站在塔吊下，没靠近，只远远抬手示意。暗影的人藏在集装箱后，镜头反光一闪而过。
“他们知道你要干什么。”林婉儿说。
“知道才好。”他解开袖扣，露出整条左臂，“让他们看清楚，谁在主导这场仪式。”
龙影盘踞在他脚边，头抵地面，尾巴圈住他的小腿，像在护法。节点脱离胸口，悬停在地脉裂口上方，符文向下延伸，与地气纠缠。
第一波反冲袭来时，李修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金纹从手臂蔓延到脖颈，像有东西在皮下刻字。他咬牙站直，左手按住节点，强行引导灵气走向。
林婉儿残影站在他右侧，手指虚点，调整参数流速。“别让它接管主导权。”她说，“一旦它判定你的意识不稳定，会直接覆盖你的指令。”
节点表面符文突然分裂，一半向下对接地脉，一半向上缠绕李修然手臂。金纹亮到刺眼，皮肤下凸起细密纹路，像电路板焊进了血肉。
龙影昂首，无声长啸，尾尖拍地三次——那是林婉儿以前提醒他“撑住”的手势。
第二波反冲到来前，李修然开口：“如果失败，你会彻底消失吗？”
林婉儿没看他，手指仍在操作：“会。但节点会保留我的行为模式，继续替我修剪花草、调温控湿、骂你熬夜。”
他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那还不如让它失败。”
“别犯傻。”她影像淡到快看不见，“你还有客户要见，户型要改，铜雀还在等你崩溃。”
节点猛然下压，符文刺入地脉。金纹同步暴涨，从脖颈爬上面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松手。
龙影突然起身，头抵他后背，灵气顺脊柱灌入，强行稳住他的意识。
林婉儿残影飘到他面前，伸手碰他额头。凉意渗入，疼痛稍缓。
“它在帮你。”她说。
“我知道。”他喘着气，“它学得太像你了。”
符文完成闭环，地脉反冲平息。节点缓缓回落，贴回他胸口。金纹退至小臂，但纹路已固化，无法再抹除。
林婉儿影像稳定了些，边缘不再抖动。“延长了。”她说，“但不多。”
他低头看手臂，金纹组成新符文，是“守护”二字。
“值了。”他说。
她没应声，转身走向龙影。龙影低头蹭她肩膀，尾巴轻轻摆动。
远处天机阁的人收起设备离开，暗影的镜头也撤了。
“他们不会罢休。”她说。
“让他们来。”他拉上袖子，“下次，我会让节点直接吞掉他们的监控器。”
她轻笑，影像又淡一分：“先活过这两天再说。”
他点头，转身往回走。龙影跟在身后，一步不落。
林婉儿飘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工地，轻声说：“明天记得吃早饭。”
他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
节点表面符文微闪，拼出新字：早餐菜单已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