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人的队伍行走在黄泉秘境中层区域愈加崎岖凶险的山地之中,比起之前的小队行动,声势壮大了不少,但内部的关系却也微妙复杂了许多。
核心自然是叶孤云、禹、炎阳三人。叶孤云天剑宗首席,剑道超绝,威信天然;禹实力深不可测,手段众多,且是守碑一脉代表,自有底气;炎阳烈阳宗圣子,性情豪迈,实力强劲,是三巨头中润滑剂般的存在。三人经过血坛一战,彼此认可,暂时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决策三角。
其次是他们各自的核心队员:叶孤云这边是凌霄(五脉初期剑修)和凌云等四名天剑宗内门精锐;禹这边是璃、星皓、星辉、星雨;炎阳这边是炎烈、炎舞、炎山。这些人是各自势力的骨干,对领袖忠诚,彼此之间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距离,偶尔交流一些秘境见闻或修炼心得,但远谈不上亲密。
队伍的融合与磨合,在沉默的行进和偶尔遭遇的战斗中进行。
离开血坛废墟后的第二天,队伍在一片被称为“泣魂丘陵”的地区遭遇了一群“噬魂魔蝠”的袭击。这是一种四阶群居飞行亡灵,个体不大,但数量成千上万,飞行无声,擅长灵魂音波攻击,能轻易穿透普通护体罡气,直接震荡魂魄。
面对铺天盖地的蝠群,单一势力的战法难以奏效。关键时刻,叶孤云清喝一声:“天剑宗弟子,结‘北斗诛邪剑阵’!护住上空!”
七名天剑宗弟子(包括叶孤云自己)迅速占据七个方位,剑气勾连,瞬间在队伍上空形成了一张由无数细小剑气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星光剑网!剑网散发着凌厉的破邪剑意,将大部分俯冲下来的魔蝠绞杀。
然而,剑网主要针对上空和前方,侧翼和后方的防御稍弱。立刻便有魔蝠从死角袭向队伍中间的辅助人员(如星雨、炎舞)和伤员。
“烈阳宗,九阳焚天域!”炎阳大吼,与炎烈、炎山同时爆发九阳真火,炽热的火焰领域在队伍两侧和后方撑开,形成熊熊火墙,将袭来的魔蝠烧成灰烬。
但魔蝠的灵魂音波无孔不入,依旧有部分穿透了剑网和火墙,袭扰众人灵魂。璃立刻双手结印,一道道“星辉护魂阵”的流光洒落在每个人身上,大大削弱了音波的伤害。星辉则如同鬼魅般游走在队伍边缘阴影中,手中淬毒暗器精准点杀那些漏网之鱼和试图从地下突袭的“潜地尸虫”。
禹没有参与具体的防御,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站在队伍最前方,【金乌之瞳】洞悉全局,偶尔挥刀,金红刀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斩向蝠群中那些体型较大、似乎是头领的“魔蝠王”,打断它们的指挥和音波协调。
在他的指引下,叶孤云的剑气、炎阳的火焰、璃的阵法、星辉的暗杀……各司其职,配合渐渐有了雏形。虽然谈不上天衣无缝,但至少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一场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鏖战后,数以万计的噬魂魔蝠被剿灭大半,剩余的仓皇逃散。队伍无人死亡,只有几人受了轻微的灵魂震荡,在星雨的治疗和丹药下很快恢复。
战后休整时,炎阳抹了把汗,笑道:“嘿,这么打还挺带劲!比单打独斗痛快多了!”
叶孤云微微点头,看向禹:“禹长老洞察秋毫,指挥若定,佩服。”
“叶兄过奖,是大家配合得好。”禹谦逊一句,心中却也在评估。刚才的战斗暴露了一些问题,比如天剑宗剑阵转换稍慢,烈阳宗火焰消耗巨大难以持久,守碑一脉的阵法覆盖范围有限等等。但这些都可以通过磨合和改进战术来解决。关键是,初步的信任和协作意愿建立起来了。
然而,表面的和谐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来自于烈阳宗的炎烈。
自从血坛被血碑蛊惑,险些对同门炎舞动手之后,炎烈虽然被璃的阵法救回,事后也愧疚道歉,但他整个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时而阴郁,时而恍惚,常常一个人落在队伍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炎阳问过他几次,他都只说没事,是在反思和调养。但禹的【金乌之瞳】数次捕捉到,炎烈在无人注意时,会偷偷看向自己、叶孤云,甚至看向璃和星雨时,眼中闪过的那种混合着嫉妒、不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情绪。
尤其是当众人讨论所得资源分配(如偶尔发现的一些下品圣晶碎片或幽冥材料)时,炎烈虽然不说话,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他内心极不平静。他觉得自己在这次冒险中出力不少(事实也是如此),却因为中途被蛊惑“犯错”,导致在分配时话语权降低,所得也比预期的少。他认为炎阳胳膊肘往外拐,更认为禹和叶孤云仗着实力强占了大部分好处(实际上禹和叶孤云往往主动少取或让出)。
这种不满和怨怼,在心底慢慢发酵。
另一个潜在的矛盾点,在于天剑宗的凌霄。他对叶孤云自然是忠心耿耿,但对禹这个“外人”担任实际上的战术指挥(叶孤云专注于剑阵和最强敌人),尤其是禹并非剑修,却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和领导力,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服。他总觉得,若是叶师兄全力出手,指挥权理应归天剑宗。这种情绪他不便表达,但在执行禹的指令时,偶尔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或自作主张的微小调整。
璃心思细腻,隐约察觉到了队伍中这些不和谐的音符。她私下里提醒过禹,禹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她多加留意,但并未采取什么措施。在禹看来,只要叶孤云和炎阳这两个核心立场坚定,大局就乱不了。些许暗痕,在真正的危机和共同的利益面前,或许会自动弥合,也可能……在关键时刻爆发。他需要观察。
除了内部问题,外部的威胁也从未间断。
越往秘境深处,环境越发诡异。他们路过了一片“时空扭曲区”,那里的空间极不稳定,偶尔会出现短暂的空间裂缝或时间流速异常,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传送到未知之地或瞬间衰老。靠着禹的【金乌之瞳】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和叶孤云剑心对危险的预警,队伍才有惊无险地穿过。
他们还遭遇过由五阶巅峰“幽冥鬼王”率领的大规模亡灵军团的追击,被迫躲入一处地下溶洞,凭借狭窄地形和众人的合力防守,才勉强击退。
沿途,他们也发现了更多其他势力活动的痕迹。有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焦痕和尸体(包括净魂会、金乌圣教、黑炎堡等),也有一些临时搭建又被废弃的营地。显然,越来越多的队伍正在向着核心区域汇聚,竞争和冲突将不可避免。
这一日,队伍行至一片广阔的、由无数黑色石英构成的平原——“黑曜原”。平原一望无际,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灰暗的天空,行走其上,仿佛置身于一片静止的黑色海洋。平原上死气稀薄得反常,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空寂”感,让人心生不安。
根据叶孤云手中一份残缺的古图标记,穿过黑曜原,便能抵达一处名为“往生古道”的地方,那里是通往秘境最核心区域“轮回谷”的已知路径之一。
“黑曜原……据说此地曾是上古战场,战死的英灵与魔魂被永久封印于地下,形成了这片诡异的寂静之地。行走其上,需保持心神空明,切忌胡思乱想,否则可能引动地下残念,幻象丛生,甚至被拉入永恒的战场幻境。”叶孤云提醒众人。
众人闻言,皆打起精神,紧守灵台,排成一字长蛇阵,小心翼翼踏上了光滑的黑曜石地面。
起初一段路风平浪静,只有脚步踩在石面上发出的清脆回响,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但走着走着,异样的感觉开始浮现。
禹忽然感觉耳边似乎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以及临死前的悲鸣。眼前的景象也微微晃动,仿佛有无数模糊的、身披铠甲的虚影在远处冲锋、厮杀。但他紧守【金乌之瞳】,保持清明,知道这是地下残念引发的幻象,并未迷失。
他看向其他人。叶孤云面色平静,眼神清澈,显然也未受影响。炎阳眉头微皱,周身赤焰隐隐流转,以炽热气血驱散幻听。璃和星皓等守碑一脉之人,则以星辰秘法守护心神。
但队伍中那些修为较低、或心神有隙的弟子,开始出现了问题。
一名天剑宗四脉巅峰的弟子忽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语:“师尊……弟子对不起您……那一剑……我没能挡住……”竟是陷入了对过去某次失败的心魔幻境中。
烈阳宗的炎舞也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身体微微颤抖。
最严重的,是炎烈。他走着走着,忽然低吼一声,双目赤红(并非血碑蛊惑那种,而是心火焚身之兆),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方向,疯狂地挥舞起火焰刀法,口中嘶吼:“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比我强!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们的!我才是烈阳宗的未来!给我去死!去死!!”
他竟是将在血坛积压的怨气、对禹和叶孤云的嫉妒、对自己的不满,全部在此刻被幻境引动、放大,彻底爆发了出来!而且,在他疯狂挥舞的刀光前方,正是措手不及、正在帮助那名天剑宗弟子稳定心神的璃!
“炎烈!你干什么?!快住手!”炎阳见状,目眦欲裂,想要阻拦,但距离稍远,且炎烈此刻状态癫狂,出招毫无章法却又威力十足,一时竟难以靠近。
叶孤云也脸色一沉,正要出手。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炎烈那夹杂着狂乱火劲的刀光即将劈中璃后背的刹那,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璃身后。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势大力沉、火焰熊熊的刀锋!
是禹!
他面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冷意。两根手指如同铁钳,任凭炎烈如何疯狂催动真元,刀锋都无法再前进半分,甚至连上面的火焰都被那手指上流转的淡淡金红光芒无声无息地压制、熄灭。
“醒来!”禹低喝一声,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直接震入炎烈混乱的识海。同时,他指尖微一用力。
咔嚓!
炎烈那把品质不俗的火焰长刀,竟然被禹两指生生夹断!断刀的反震之力混合着禹那一声蕴含灵魂震慑的低喝,让癫狂的炎烈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眼中赤红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恐惧,以及看清眼前情况后的无地自容。
“我……我……”炎烈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又看看面前面色冷然的禹和转过身来、脸色微白的璃,再感受到周围所有人投来的惊愕、失望、甚至鄙夷的目光,特别是炎阳那痛心疾首的眼神,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羞愧、懊恼、恐惧、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幻境……我控制不住……”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颤抖。
禹松开手指,断刀“哐当”落地。他看了炎烈一眼,那眼神平淡无波,却让炎烈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
“黑曜原上,心魔自生。你若自己心中无鬼,何惧残念勾连?”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此次念你初犯,且是被幻境所趁,不予追究。但若再有下次,不论缘由,休怪我刀下无情。”
他说完,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炎烈,转身对璃温声道:“没事吧?”
璃摇摇头,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对禹及时出手的感激和依赖。
炎阳脸色铁青地走过来,一把拎起失魂落魄的炎烈,拖到队伍后面,低声怒斥着什么。显然,炎烈这次的行为,已经触及了底线,即便禹不追究,炎阳也必须给出严厉的惩戒,否则队伍将再无宁日。
经此一事,队伍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更加沉默,行走间也下意识地拉开了些许距离,彼此的信任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叶孤云走到禹身边,叹了口气:“队伍人心不稳,恐生大变。禹长老,你看……”
禹望向黑曜原深处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缓缓道:“前方即是‘往生古道’。到了那里,或许会有转机,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是分是合,到时再看吧。”
他心中清楚,炎烈这颗定时炸弹已经显露,而黑曜原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危险,恐怕并非来自地下的残念幻象,而是队伍内部那已然滋生、并在特殊环境下被放大的猜忌、恐惧与私欲。
黑曜原,这片寂静的黑色荒原,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每个人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阴影。
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往生古道”,又将揭开怎样残酷的真相?队伍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