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大军即将凯旋的消息传来,邺城四门洞开,街道洒扫一新。从城门至州牧府,两侧甲士肃立,旌旗招展。
辰时三刻,马蹄声自南门响起。刘备率中军抵达,金甲玄氅,风尘仆仆却目光湛然。沮授、荀谌、审荣率邺城属官及士族代表百余人,在城门内躬身长揖,声震长街:
“恭迎主公还邺!”
刘备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亲手扶起为首的沮授、荀谌、审荣三人,温言道:“诸公有劳。备来迟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沮授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位曾为袁绍首席谋士的河北名士,如今须发皆白,眼中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主公一路辛苦。”沮授拱手,“府中已备酒食,请主公稍事歇息。”
刘备摇头:“不必。诸君随我来,正堂议事。”
州牧府正堂,刘备端坐主位,虽经连日奔波,却毫无倦色,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文武。左侧文臣席:贾诩、庞统、刘晔、沮授、荀谌、辛评、辛毗、陈琳、陈群、国渊……皆是当世俊杰;右侧武将列:典韦、审荣……人人英气勃发。
刘备开门见山:“壶关已下,袁尚归降。然天下未定——曹操虎视于南,刘景升坐拥荆襄,孙仲谋占据江夏与长沙等地,张鲁割据汉中,刘季玉偏安益州。我军虽据青、徐、扬、幽、冀五州之地,并州上党、太原亦在掌中,然河北初定,百废待兴。今日召诸君,便是要议定方略,稳固根基,以图将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宽阔的堂中回荡:“士元日前所陈‘一心两翼三线’之策,吾深以为然。然此乃骨架,需血肉充盈。请士元详述施行步骤。”
庞统应声出列,从容不迫:
“主公,诸公。统之策,首在‘定心’。邺城既为中枢,当速稳固。此有三事急办。”
他竖起一指:“其一,正名位。主公宜表奏天子,晋位大将军,假节钺,都督冀、幽、并、青、徐、扬六州军事。名正,则言顺,令行禁止。”
贾诩微微颔首,缓缓开口:“士元所虑周详。然许都在曹操掌握,表奏未必能达。即便达,曹操亦必阻挠。”
“文和先生所言极是。”庞统笑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故需‘其二’:立威仪。请主公即于邺城开大将军府,设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令史等,一如朝廷仪制。并传檄各州郡,宣告政令。”
他转向陈琳:“檄文一事,需倚重孔璋先生生花妙笔。当陈明主公奉诏讨逆、安民止战之志,宣告新政,安抚人心。”
陈琳起身拱手,这位以文采名动天下的才子,此刻神色肃然:“琳愿效劳。必使檄文传檄而定,四海震动。”
“其三,”庞统竖起第三指,“收人心。河北士族,观望者众。主公可效光武帝故事,于邺城设‘招贤馆’,广纳俊才。凡有一技之长,无论出身,皆可自荐。”
他看向沮授、辛评、辛毗、荀谌:“此事需劳烦公与、仲治、佐治、友若几位先生以及尚在幽州的元皓先生。请诸位遴选冀、幽、并三州有名望的士族子弟,入大将军府为掾属,或荐于州郡任职。如此,方可速稳河北人心。”
沮授等人齐声应道:“我等必尽心竭力。”
刘备点头,这三件事,确是当务之急。他目光转向贾诩:“文和先生,你总揽情报细作。许都动向,曹操各处兵马调动,需时刻紧盯。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贾诩拱手:“诺!”
“子扬,”刘备看向刘晔,“你精于工巧。邺城城防加固、武备修缮、神工营扩大事宜,由你总揽。壶关所用破山炮、铁甲冲车,需批量打造,分发各军。”
刘晔肃然:“晔必竭尽所能。神工营现有工匠千余人,新式弩车、攻城塔图纸已毕,旬日可试制。”
“友若、长文、子尼。”刘备看向荀谌、陈群、国渊。
三人出列。
“你三人协理民事。清丈田亩,登记户籍,整顿律令,恢复生产。河北经年战乱,百姓流离,当速安置。凡无主之田,可分予流民耕种,三年免赋。”
“诺!”
“至于两翼,”庞统移步至堂中悬挂的巨大地图前,先点下邳,“下邳方面,待云长将军伤愈后,可领徐州牧,坐镇下邳,总督青、徐、扬三州军事,重点经营江淮,南窥荆豫。”
他顿了顿:“眼下云长将军正与曹操大军对峙,徐州可由陈登、糜竺、孙乾三位先生暂理,辅以黄忠、杨定、杨奉、曹豹、雷薄、陈兰、孙观、孙康等将,稳固徐州,疏通漕运。”
手指移向东南:“扬州方面,张昭与张纮两位先生理政,辅以陈到、朱桓、许耽、刘勋、祖郎等将驻守陆路,水师则委于蒋钦、周泰、董袭、甘宁等将。江东水网纵横,水师乃重中之重。”
刘备点头,目光转向并州方向,“上党方面呢?”
庞统西指:“翼德将军已克太原,勇冠三军。然并州胡汉杂处,需刚柔并济。可表奏翼德为并州牧,以吾桀为军师,张辽为副,徐晃、高顺等为辅。”
他特意强调:“张辽久在边地,晓畅戎事,且沉稳有谋,可补翼德将军之不足。上党郡守,需择一能吏,广积粮,精练兵,打造为西进堡垒。”
刘备沉思片刻。张飞是他结义兄弟,忠勇无双,但性情刚烈,独镇一方确需稳重之人辅佐。张辽智勇双全,昔在吕布麾下便显大将之才,归顺后屡立战功,确是上佳人选。
“便以翼德领并州牧,文远为并州都督,共镇并州。”刘备决断,“上党太守……”他沉思片刻,“元俭如何?其人谨慎,久随我军,虽为战将,但也熟知政务。”
庞统抚掌:“主公识人。廖元俭可任。其在渤海时,安民理政,颇有建树。”
“如此,两翼定矣。”刘备看向庞统,“三线之设,关乎应对四方,士元请续言。”
庞统在地图上划出三条线:
“西线黎阳,直面曹操,最为紧要。眼下仍需云长将军坐镇。然云长将军需静养,西线防务,仍以徐元直为主,关平、周仓、裴元绍、高览、蒋义渠、韩暹、管亥、丁奉等将为辅,坚守顿丘、白马防线,以守代攻,蓄力待时。”
“南线寿春,事关未来对荆豫经略。此地可遣一员大将先行经营,筑城积粮,训练水陆兵马。待时机成熟,便可由此北上图许,或南下取荆。北线蓟城,子龙将军威德素着,胡汉钦服,可令其总督幽州军事,抚边安民,组建精骑。”
刘备接话:“陈到忠勇稳重,眼下正在寿春,可堪此任。子龙此刻远在幽州,北线蓟城,非他莫属。”
他顿了顿,补充道:“并州、幽州,皆产良马。可命文远、子龙在两地各建一支精骑,每支万人,以为战略机动。”
庞统赞道:“主公明见。如此三线成犄角之势,西防曹操,南窥荆豫,北镇胡边。而主公坐镇邺城,总揽全局,根据敌情,动态亲临一线,指挥决战,抢占先机。”
沮授抚须,眼中闪着光——当年他辅佐袁绍时,也曾有此宏图,可惜袁绍多谋寡断,终致败亡。而今在刘备身上,他看到了真正的雄主气度。
会议持续至午后方散。诸人各领职司,匆匆而去。庞统、贾诩、刘晔、沮授等核心谋士被留下,继续商议细节。
待众人退去,刘备独坐堂中,揉了揉眉心。典韦侍立门外,如铁塔般沉默。
亲兵端来膳食,简单几样小菜,一壶温酒。刘备却无甚胃口,只饮了半杯酒,便起身走到堂前廊下。
时近黄昏,夕阳将邺城染成金色。远处街市传来隐约人声,炊烟袅袅升起。这座曾经属于袁绍的城池,如今在他的治下,正慢慢恢复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