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令下,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万钧巨石,整座古老而庞大的皇都瞬间从沉睡中被惊醒,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最高警戒状态。皇城核心处,象征着帝国根基的周天星辰大阵被彻底激发,无数道璀璨的星辉从遍布城内的三百六十五处阵基冲天而起,在高空交织、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巨大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座天枢城严密地笼罩其中,彻底隔绝了内外联系。各大城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轰然关闭,只留下仅供紧急通行的狭小侧门,且严格实行许进不许出的禁令。高耸的城墙之上,站满了身披重甲、手持利刃、气息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皇城司卫士,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一队队修为精悍、最低也是金丹期的皇城司黑衣玄甲卫,以及隶属于禁卫军、身着明光铠的金吾卫,如同梳虱子一般,以坊市为单位,开始对皇都的每一个街区、每一座深宅大院、甚至每一处可能藏匿的角落,进行拉网式的地毯搜查。沉重的脚步声、甲胄鳞片的碰撞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盘查喝问声,取代了往日的车马喧嚣和人声鼎沸。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与不安,如同浓雾般弥漫在皇都的每一个角落。
普通的平民百姓和低阶修士早已接到严令,必须待在家中,不得随意出门走动,更不得聚集窥探。往日繁华似锦、人流如织的宽阔街道,此刻变得一片死寂,只有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巡逻士兵的身影,在空旷的街面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肃杀。
搜查的重中之重,自然是墨影根据推演和感应提供的另外七处“圣引”节点最可能存在的区域:权势滔天的丞相府、掌管军机的大将军府、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以及三处维系皇都灵气运转的核心地脉节点。
然而,进展却出乎意料的艰难,阻力重重。
丞相宇文拓的府邸,门禁森严,即便是手持太子手令的欧阳询亲自带队,也遭遇了软钉子。丞相府的长史以“府中藏有帝国重要文书典籍、先贤手札,阵法繁多,恐搜查人员不慎损坏”为由,层层设限,最终只允许欧阳询带领不超过五名精于阵法的核心人员进入有限的几个核心区域进行“勘查”,过程缓慢且备受掣肘,许多敏感区域根本无法触及。
大将军王擎的府邸更是如同军事堡垒,王擎本人一身戎装,亲自坐镇府门,声若洪钟,言称将军府乃帝国军机重地,涉及边防布防、军队调动的绝密文书和图册皆存放于此,岂能任由外人随意搜查?最终,在金吾卫统领的协调下,也只同意搜查队伍在有限的外围和公共区域进行查看,真正的核心区域被强硬地拒之门外。
至于皇宫大内,那更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禁地。即便太子玄澈如今监国理政,但在没有神皇陛下明确旨意的情况下,也无法对皇宫进行大规模、尤其是针对地脉节点的深入搜查。只能由宫内侍卫统领象征性地配合,在几处无关紧要的外围区域进行了粗略的探查,结果可想而知。
而那三处核心地脉节点,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有两处位于人口稠密、商铺林立的繁华坊市地下,涉及成千上万的商户和在此租赁洞府修炼的散修,协调各方、疏散人员、排查干扰,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另一处则位于皇城西侧一片占地极广的皇家林苑,那里古木参天,地形复杂,范围广阔,搜寻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整整一天时间在高度紧张和不断的扯皮协调中过去。除了已经确认的东宫和观星台两处节点外,对其余五处重点区域的搜查几乎一无所获。暗影议会显然对此早有预案,要么将节点隐藏得超乎想象的深,要么利用了某种特殊手段,完美地规避了常规的阵法探测。
夜幕再次降临,被周天星辰大阵的光芒映照得亮如白昼的皇都,气氛却比白天更加压抑和凝重。搜捕行动仍在持续,皇城司和金吾卫的身影在街巷间穿梭不息,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阻力正在暗中涌动,阻碍着调查的深入。
太子东宫,文华殿偏殿内,灯火通明。
太子玄澈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阵法光芒染成奇异色彩的夜空,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听着身后欧阳询语气沉重地汇报着一天的搜查结果。
“……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排查严重受限,进展缓慢,目前未发现明显异常能量波动。皇宫方面,侍卫统领刚刚回报,几处可能关联地脉的区域也已探查完毕,未发现节点痕迹。三处地脉节点,坊市之下的两处因干扰源太多,排查难度极大;城西林苑那边范围太广,今日只探查了不到三成区域,还需大量时间……”欧阳询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玄澈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紫檀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桌案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他们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拖延时间!暗影议会的那些老鼠,肯定就藏在这些地方,利用他们的权势和地位作为掩护!”
墨影静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她能深切理解太子此刻的焦躁与愤怒。时间每过去一刻,变数就增加一分。那位神秘莫测的暗影议会大长老,以及那件足以扭转局面的圣器“虚无之眼”至今下落不明,就像两把利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随时可能斩落。
“墨客卿,”玄澈将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墨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局势胶着,常规搜查收效甚微。你可还有其他方法,能打破眼下僵局?”
墨影抬起眼帘,眸光沉静如水。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节点隐藏极深,且有权贵庇护,常规排查确实难以迅速奏效。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变被动搜寻为主动引诱。”
“引蛇出洞?”玄澈和欧阳询几乎同时出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不错。”墨影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锐光,“暗影议会的根本目的,是完成‘圣祭’,开启归墟之门。如今东宫和观星台两处节点暴露并被我们封锁,他们必然比我们更焦急,急于尽快完成剩余节点的布置或激活,或者……启动他们预设的备用方案。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这种心态,故意卖出破绽。”
她继续阐述道:“比如,我们可以对外放出风声,假称已经找到了安全清除‘圣引’节点的方法,但需要时间调配资源和人手进行准备。或者,更直接一些,制造太子府内部因节点问题而产生分歧、甚至内讧的假象。目的就是让他们认为有机可乘,引诱他们主动现身,要么前来破坏我们的‘清除’行动,要么急于去加固、激活其他尚未被发现的节点。”
玄澈闻言,眼中阴霾一扫而空,亮起锐利的光芒:“此计甚妙!攻其必救,打乱他们的节奏!欧阳大师,你觉得如何?”
欧阳询抚着长须,仔细思索着其中的细节:“墨客卿此计确实可行,能化被动为主动。但关键在于,戏一定要做足,既要让对方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机会,又不能真的造成任何损失,并且要预设好陷阱,确保能咬住上钩的‘蛇’。此外,引诱的地点必须精心选择。”
墨影接口道:“地点,我认为可以选择城西那片皇家林苑。那里范围广阔,地形复杂,既便于我们提前设下埋伏,也方便暗影议会的人暗中潜入和隐藏,符合他们选择节点位置的一贯风格。我们可以通过特定渠道,放出风声,说在林苑深处人迹罕至之地,探测到了异常强大且稳定的地脉波动,疑似是‘圣引’核心主节点,太子府正在调集最精锐的阵法师和客卿,准备于明日夜间进行大规模封印作业。”
玄澈当机立断,用力一拍桌案:“好!就依此计!欧阳大师,你立刻去安排,消息的渠道要‘偶然’泄露,细节要逼真,调集人手的动静要做足!霍罡客卿!”他提高声音。
殿内阴影处,身形魁梧的霍罡如同铁塔般显现出来,抱拳躬身:“殿下!”
“你立刻带领府中所有擅长搏杀、隐匿的武力派客卿,分批秘密潜入城西林苑,依托有利地形布下天罗地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草惊蛇!”
“是!末将领命!”霍罡声音铿锵,眼中战意升腾。
“墨客卿,”玄澈看向墨影,语气郑重,“此次行动,能否辨识出真正的敌人,尤其是可能出现的暗影议会高层,还需仰仗你的敏锐感知,居中策应。”
墨影微微颔首:“义不容辞。”
一张精心编织的无形大网,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城西那片幽深的皇家林苑撒下。皇都的夜晚,暗流愈发汹涌。
……
与此同时,皇都地下极深处,一处借助天然溶洞改造、被强大暗影结界彻底屏蔽的隐秘空间内。
暗影议会的大长老,那位始终戴着暗金花纹面具、身形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正静静地听着一名全身都融入阴影中的属下的汇报。空间内弥漫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浓郁暗影能量,而在空间中央,一颗拳头大小、不断蠕动、仿佛由世间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球状物体正静静悬浮——正是那件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圣器“虚无之眼”!
“大长老,东宫、观星台两处节点确认暴露,已被太子府的人严密封锁。皇城司和周天星辰大阵已全面启动,正在全城进行大规模搜捕。丞相府、大将军府等地因身份特殊,排查暂时受阻,我们布置在那里的节点尚未被发现。但是……”阴影中的属下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刚刚从宫内眼线处截获密报,太子府的人似乎在城西皇家林苑深处,探测到了异常强烈且独特的地脉波动,他们判断那里极可能存在‘圣引’核心主节点,正在紧急调集欧阳询、霍罡等核心客卿和大量阵法师,预计明日夜间就会进行强行封印!”
大长老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幽光,他沉默了片刻,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皇家林苑……哼,他们倒是会选地方……那里确实是计划中,万一其他节点暴露后的备用主节点之一。看来,太子府里确有能人,动作比预想的要快……”
短暂的寂静后,大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决绝的意味:“通知下去,原定计划提前!让‘影卫’全部出动,秘密潜入皇家林苑!他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林苑节点!第二,若事不可为,或时机成熟,便伺机……提前激活它!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那里,那就让这场盛大的‘圣祭’,从那里开始吧!用太子的鲜血和这皇都的混乱,作为迎接主宰降临的序幕!”
“谨遵大长老法旨!”阴影中的属下身形一阵扭曲,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黑暗中,前去传递这至关重要的命令。
大长老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目光狂热地凝视着空中那枚缓缓旋转的“虚无之眼”,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内回荡:“快了……就快了……让这皇都的恐惧与混乱,成为献给主宰最绚烂的礼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