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在炕桌前看秦巧梅拆信。
秦四原本说的两年，现在都差不多有三年了。
这还是第一封信寄到这来。
陆文杰还不识字，扒在桌子边凑热闹，“是舅舅吧。”
曲勇志倒是没像陆文杰那么按捺不住性子，但是也抻着个脖子看。
他认字了，他看见第一行的那五个字。
很亲密的五个字。
亲爱的姐姐，
很抱歉这么久才来信，我非常思念你和姐夫，爸妈，大哥二哥，我已学习而归，期待和你们的相见。
预计今年过年回家，盼好。
——秦建军。
后面还有一长串的电话。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看的秦巧梅手直哆嗦。
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
要说秦四当初说外出学习她心里没起疑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改革开放的那个档口上。
尤其是时候秦建军那个专业。
后来她常看报纸，早就看见了我国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已经赴美的消息。
预计学习时间是两年。
而且秦建军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钱，要说秦巧梅不往那边想，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家书抵万金。
这封信终于让秦巧梅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秦巧梅一高兴，大手一挥，“陆旷，去下屋拿块猪肉，今天包包子。”
“妈妈，一咬一股汤的是不是？”陆文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光想想就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
“对。”秦巧梅撸了袖子，把信妥帖的放好。
这两年他们二队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其他队今年也等到了大包干。
现在生产队已经不管你养多少只鸡，养多少只鸭了。
只要你有能力，想养多少个就多少个。
“陆旷，你说今年咱们要不要去抓个猪仔？”
李江前几天说要是有能力的人家可以抓个猪仔养，大队今年下了三四十头猪。
只是养一头猪，吃的东西比养一个人还多。
稍微大一点，一天估计得吃十斤糟糠。
而且一头猪仔要20块钱。
吃的东西不算，光这个钱就已经打消了大部分人的念头了。
“再不买李江说就卖给乡里了。”
乡里到时候拉到县城或者市里，那里有养猪场。
现在还没到五一，抓个猪，正好养到年底。
“行。”陆旷点头，“咱家一年买猪肉都不止那20块钱。”
他们家不管再穷再苦，秦巧梅都没克扣过伙食。
尤其是这两年，自己家的收入还算可以，一个星期起码能吃上三天荤腥。
“我夏天多背几捆猪草。”
怎么着也不至于养不活一头猪。
“到时候杀了猪，卖一块钱一斤，卖20斤也回本了。”陆旷的稍微一想，就更加赞成秦巧梅养猪了。
秦巧梅也觉得可行。
有了计划，秦巧梅和陆旷第二天就开始盖猪圈。
“他们家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别人打眼一看，就知道秦巧梅家要抓猪了。
“是咱们队第一个抓猪的不？来年我家也打算抓一个。”
“那不是，李俊家也抓了。”
队里能抓的起猪的人家，用手指头数，都能数上来。
秦巧梅是其中一个。
一帮人围在秦巧梅家的院门外，扒着栅栏看里面雪白雪白的小猪仔。
吭哧吭哧正吃着苞米糟糠，是用热水煮的猪食，还呼呼的冒着热气。
“这猪仔好啊，肯定长的肥，你看那腰，塌下去了都。”
“敲猪了没，这猪不敲长不肥啊。”
围在院门外的人七嘴八舌的给着用不着的意见，秦巧梅喂好猪把门拴上，才回，“大队敲好了，咱只管喂，今年多腌点酸菜，等杀年猪的时候请大家伙吃杀猪饭。”
大家这才乐呵呵的走。
家里又多了个新成员，陆文杰还给小猪起了名，豆豆。
秦巧梅说要把豆豆杀了吃肉，说一次陆文杰哭一次。
秦巧梅都有些无奈了，“琳琳姐姐都没有你能哭，你还是男孩子呢。”
陆文杰被秦巧梅说了一嘴，更委屈了，扭头就去找曲勇志。
曲勇志手上正看着起劲，被陆文杰一撞，曲勇志下意识一扯。
这回好了。
原本西游记的记就已经不见了，现在连西游也被扯掉了。
曲勇志瞬间抬头看向陆文杰，陆文杰哭声顿时一噎，“哥……”
他最喜欢听曲勇志讲西游记了。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曲勇志看了几眼陆文杰，才说道。
他话不多，给陆文杰擦了眼泪，才把书捡起来。
“但是这几天你没故事听了。”
曲勇志转头进了屋。
陆文杰嘴又一撅，他哥明显就生气了。
犹豫了两秒，陆文杰抬脚就追进了屋。
秦巧梅和陆旷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秦巧梅摇头，“陆文杰可真是个闯祸精。”
她记得之前那书的封面就是陆文杰跟曲勇志抢，抢坏了。
这回好，彻底分家了。
曲勇志因为这本书，晚饭都没吃多少。
一直在捋那张封面。
陆文杰抽抽搭搭的坐在他旁边，根本不敢说话。
“你儿子就这时候最老实。”秦巧梅穿着针，嘴角带笑，旁边还放着报纸和浆糊。
“闯祸了还不老实，那真是要讨打了。”陆旷看了一眼陆文杰，一点都不同情他。
那本书是曲勇志去年的新年礼物。
被陆文杰扯了好几次，曲勇志才生气，也算曲勇志脾气好。
“你猜他俩今天闹不闹着分开睡？”
陆旷嗤了一声，“你儿子你不知道？”
秦巧梅不置可否。
果然到了晚上，陆文杰死皮赖脸的又挤进了曲勇志的被窝。
秦巧梅：“……意料之中。”
两个人等孩子睡了，才把那本西游记拿出来。
她递给陆旷，两个人就在煤油灯下商量，“你看看，能不能拼好。”
幸好撕的大片，一拼就拼上了。
秦巧梅把报纸上刷了一点浆糊，浆糊很稀，跟水一样，就一点点的粘性，能粘住两页纸就够了。
秦巧梅就把陆旷拼好的西游记封面黏在了报纸上。
陆旷在旁边几个木杆子压平，省着干了有褶子。
“这书有点厚，我这针扎不进去，得用钩针。”秦巧梅小声说。
做鞋的那种钩针才能扎进去。
陆旷摇摇头，“别把钩针弄坏了。”
“那咋整，这书肯定过几天就得掉页了。”
“我去拿细洋钉，用洋钉打，咱家柜盖里是不是有细麻绳？”
两口子在煤油灯下细细的把这本小说补好，又压在了两个人枕头下，才睡下。
曲勇志第二天一早，一下子就看见。
坐在被窝里拿着书出神。
“咋了哥。”陆文懵懵懂懂的跟着坐起来，一下子精神了，“哥！圣诞老人给你送的新西游记！”
曲勇志：“……现在不是圣诞节。”
“而且故事是假的。”
自从秦巧梅给他们讲了圣诞节的故事，陆文杰也着了迷，天天惦记圣诞老人往他袜子里塞零嘴儿。
“我不信。”陆文杰说。
曲勇志已经穿鞋下地，去找秦巧梅，“谢谢大姨。”
“我接受你的谢谢，真心谢谢我就去把被子叠了。”秦巧梅正在做早饭，腾不出手去收拾炕。
曲勇志一笑，“知道了。”
一家人饭还没吃完，秦二就骑个自行车，跟过火箭一样冲进了院门。
“你俩咋回事，我不是说了让你俩回来去找我一趟吗？咋的，请不动你俩了？”
秦巧梅：“？”
“什么时候说的？”秦巧梅和陆旷都没搞懂情况。
“那天我来你家，你家没人，就两个小嘎牙子，陆文杰，你见没见着我。”
陆文杰点头。
秦巧梅这才突然想起来，那天秦四来信的时候，曲勇志跟她说了，二舅舅来了。
但是她着急看信，给忘脑后去了。
秦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