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尘的手指停在眉心一寸，指尖微微颤抖，却没再往前递半分。
那一刺不是自毁，而是斩断了最后一条缠在神魂上的黑线。
识海里翻涌的记忆洪流骤然退去，像是退潮后的礁石，露出被冲刷得发白的真相。
他喘了口气，喉咙干得发疼，眼皮重得像压了块铁。
可就在他勉强睁开眼的瞬间，视野变了。
空中浮着无数细线，金灿灿的，像蛛网般交织成片。
有的细若游丝，一闪即逝；有的粗如手指，笔直延伸向远方。
其中一条最粗的，从他眼前直射东南，尽头隐约映出人影晃动，兵器寒光交错，还有一面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幻觉。
可那金线还在，甚至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一行字悄然亮起：【因果预判·初级开启】。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咳——”
时渺跪倒在地，嘴角溢出血丝，银发失去了光泽，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
她抬手想撑住地面，指尖刚触到碎石，涟漪便溃散成点点微光。
秦无尘一个踉跄扑过去，扶住她肩膀：“你怎么了？”
她喘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我……还连着你的神魂……时间裂缝……撑不住了……逆流三息的代价，现在全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一软，靠在他臂弯里，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敖璃一步跨来，龙息早已耗尽，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将剑横在身前，目光扫过四周废墟。
她没说话，但肩头绷得死紧，显然也在强撑。
秦无尘低头看着时渺，心头一沉。
她是为了拉他回来才强行施展时空之力，结果反噬来得这么快。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冰蚕丝带，那抹微凉还在，像是唯一能抓住的实感。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猛地闪出红光：【警告！因果能力使用过度，将引发时空悖论】。
字迹一闪即逝，快得像是系统不想让他看见。
可秦无尘已经记住了。
他盯着那条指向东南的金线，眉头越皱越紧。
这能力不是白给的，用一次，就得还一次。
时渺的反噬，就是代价。
“你能看清那边？”敖璃低声问，目光仍没离开四周。
“能看到。”他点头，“三支队伍，法袍颜色不同，应该是三大圣地的人。中间还有几十具傀儡，瞳孔是星图状的。”
“气运傀儡军团。”敖璃冷笑，“他们倒是来得快。”
秦无尘闭了闭眼，识海又传来撕裂般的钝痛。
他知道不能再看太久，可那条金线太显眼，像是有人故意摆在面前的饵。
“他们在等。”他说，“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等我们虚弱不堪，好一网打尽。”
“那就别出去。”敖璃干脆道，“等时渺恢复，我们绕路走。”
“不行。”秦无尘摇头，“他们不止这一路人马。刚才我看到另一条细线，往北去了，速度很快，像是传令的。不出三天，这片区域会被彻底封锁。”
敖璃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想做什么？”
“再看一眼。”他说着，左手缠上冰蚕丝带，用力一勒。疼痛让他清醒了些，“只要确认他们的集结时间，就能反过来设局。”
“你疯了？”敖璃声音压低，“你刚从幻境里挣出来，神魂还没稳，再用这能力，说不定直接崩了！”
“所以你得护着我。”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就像刚才那样。”
敖璃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秦无尘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
金色丝线重新浮现，比之前更清晰。
他顺着那条主金线望去，视野逐渐拉远，荒原、山脊、营地轮廓一一显现。
帐篷排列整齐，中央立着一座祭坛，上面悬浮着数十具傀儡，正缓缓转动，仿佛在感知什么。
一名紫袍长老站在祭坛边，手中罗盘指针不停晃动，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秦无尘凝神去听——
“目标尚未脱困，气息断续，极可能重伤昏迷。收网时机，定于三日后丑时，务必将气运之源带回。”
气运之源？
他心头一震。
他们说的，是他？
还没等他细想，识海猛地一抽，像是有根针扎进了太阳穴。
眼前金线开始扭曲，其中几条突然断裂，化作光点消散。
他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够了！”敖璃一把按住他肩膀，“你再看下去，脑子会坏的！”
秦无尘咬牙，硬是撑着没闭眼。
他又看到了一点——营地西侧，有一队人正在搬运一口青铜棺，棺身上刻着古怪符文，隐隐泛着黑光。
那不是普通棺材。
那是用来封印活物的镇魂棺。
他还想再看，可视野突然剧烈晃动，金线尽数崩断。
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他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看到了？”敖璃扶住他。
“看到了。”他喘着气，“三日后丑时，东南荒原，三大圣地联手，要抓我回去。”
“抓你回去？”敖璃皱眉，“他们把你当什么了？”
“养料。”他冷笑，“或者，是下一个‘秦无尘’。”
敖璃瞳孔一缩，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废墟中只剩风声掠过残石的轻响。
时渺依旧昏睡，靠在敖璃身后，呼吸微弱。
她的银发已转为灰白，皮肤近乎透明，像是随时会随风散去。
秦无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发抖。
因果预判开了头，可代价也摆在这儿。
下次再用，不知道会不会连自己都找不回来。
但他不能停。
那些金线不会骗人。危机就在眼前，躲不过，只能迎。
“你打算怎么办？”敖璃问。
“他们想在三日后动手。”他缓缓站直身体，“那我们就提前一天到。”
“你是想反埋伏？”
“不。”他摇头，“我是想让他们知道——”
他顿了顿，眼中金纹微闪：“命劫来了，可踩它的人，是我。”
敖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怕死。”
“怕死的人，活不到现在。”他活动了下手腕，冰蚕丝带在风中轻轻摆动。
远处，最后一缕金线悄然熄灭。
系统界面安静如初，仿佛刚才的警告从未出现。
秦无尘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云层低垂，天色阴沉。
他知道，那片荒原上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猎物已经醒了，而且，正朝他们走来。
敖璃握紧剑柄，低声道：“我陪你。”
他没应声，只是迈步向前，脚步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渺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一下，像是梦中受惊。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尖残留的涟漪最后一次泛起，随即彻底消散。
秦无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终究没说什么。
风卷起一片灰烬，掠过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