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屯卫集市西北角,“参王记”参号的门面并不起眼,但进出之人却多带着几分行色匆匆。我扮作采买药材的关内客商,在店内逡巡片刻,目光扫过柜台后那个眼神精明、指节粗大的老掌柜。借着询问一株老山参价格的由头,我指尖在柜台上看似无意地敲出了一段特殊的节奏——这是之前从脚店车夫口中套出的、与“老鬼”手下接头的暗号。
老掌柜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客官好眼力,这参年份足,不过价钱嘛……后堂还有更好的,可否移步一观?”
成了!我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也好。”
跟随老掌柜穿过一道暗门,来到一处狭小僻静的后堂。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参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老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压低声音:“朋友,哪条道上的?寻‘老鬼’何事?”
我直接掏出那包用布裹着的金沙,摊在桌上,金光在昏暗中微微闪烁:“换现银,要干净。顺便,买点‘消息’。”
老掌柜拿起金沙,指尖捻动,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神微变:“成色极纯,关外老坑的货色。朋友出手不凡啊。”他放下金沙,盯着我,“消息?什么消息?”
“金狗最近在辽西,有什么大动静?特别是……关于‘鬼见愁’水道和三岔河口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老掌柜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低声道:“风声很紧。‘鬼见愁’那边出了大事,据点被端了,金狗损失不小,正在疯狂搜捕一个叫‘杜文钊’的北司悍匪。至于三岔河口……听说原本有条大买卖,现在也暂时搁置了,金狗内部好像在清查内鬼。”
“杜文钊?”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北司的人?他为何要端金狗的据点?”
“谁知道呢?”老掌柜摇摇头,“据说此人手段狠辣,行事疯魔,搅得两边都不安宁。现在金狗那边悬赏千金要他的脑袋,北司那边似乎也在暗中追索。朋友,这滩浑水,可不好蹚。”他话里有话地提醒道。
“我对人头不感兴趣,”我摆摆手,“只对生意感兴趣。除了这些,还有没有更‘实在’的消息?比如,金狗在附近,还有没有像‘鬼见愁’那样的暗桩?或者,有没有特别的人物在活动?”
老掌柜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判断我的意图。良久,他才缓缓道:“暗桩肯定还有,但具体位置,是掉脑袋的买卖,不能乱说。不过……前几天,倒是有个生面孔在集市上晃悠,打听关内来的商队,尤其关注药材和铁器,举止不像寻常商贾,倒像是……军中探子。有人看见他往黑松林那边的废弃煤窑去了。”
黑松林!废弃煤窑!金军探子!
我心念电转,这或许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一个活跃的金军探子,很可能掌握着最新的动向和联络方式。
“消息不错。”我点点头,将那小包金沙推过去,“这些,换二百两现银,要小额的,旧票。剩下的,算是消息钱。”
老掌柜痛快地收下金沙,点出二百两新旧不一的银票给我,低声道:“朋友,买卖已成,各自安好。最近风声鹤唳,小心为上。”
我收起银票,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参王记”。这笔黑市交易,让我获得了急需的现金和一条可能指向金军暗桩的线索,但也暴露了我手中有金沙且关心金军动向的信息。风险与机遇并存。
回到烽燧堡,我仔细复盘。老鬼这条线不能再用了,他知道得太多。当务之急,是验证“黑松林废弃煤窑”的线索。
是夜,月黑风高。我再次化身暗夜幽灵,潜向黑松林方向。黑松林位于前屯卫以北二十里,林深树密,常有野兽出没,人迹罕至。那处废弃煤窑,我更是在早年从军时便有所耳闻,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确实是设立秘密据点的好地方。
我在林外潜伏观察了整整一天,果然发现了一些异常:有陌生的马蹄印通向林中深处,林中有炊烟的痕迹被刻意掩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模仿鸟叫的、却略显生硬的口哨声,像是某种联络信号。
确认有鬼!我心中杀意渐起。骆养性让我“静待”,但被动等待只会坐失良机。诛杀此探,既能斩断金军一臂,或许还能从其身上获得新的情报!
第二日黄昏,我借助龙转身的轻功和血刀经提升的感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近了煤窑入口。洞口有伪装,但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潜伏在洞口上方的乱石中,屏息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穿着羊皮袄、作猎户打扮的汉子从洞中钻出,警惕地四下张望后,向林外走去。此人步履沉稳,眼神锐利,腰间鼓囊,绝非寻常猎户!
就是现在!等他走出百余步,远离煤窑洞口后,我动了!从乱石上一跃而下,血刀无声出鞘,直刺其后心!
那探子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猛地向前一扑,同时反手抽出一柄短刃格挡!“铛!”火星四溅!他借力翻身,看清是我,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是你?!杜……”
不让他喊出名字!我刀势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血刀刀法狠辣诡谲,专攻要害!那探子武功不弱,短刃舞得密不透风,且战且退,试图逃回煤窑求援!
但我岂能让他得逞?龙转身步法催动,身形飘忽,死死缠住他!十几招过后,他左支右绌,被我找到破绽,血刀闪电般刺入其肋下!
“呃!”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我趁势欺近,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其持刀手腕,右膝狠狠顶在其腹部!他痛得弯下腰,我血刀已横在其脖颈上。
“说!煤窑里还有谁?你们的任务是什么?”我压低声音,杀气凛然。
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怨毒,却紧闭着嘴。
时间紧迫!我刀锋微微用力,鲜血渗出:“不说,现在就死!”
死亡的威胁让他崩溃了:“里面……还有两个……任务是……接应一批从‘蛇岛’来的‘特殊货物’……明日……子时……在三岔河口老码头……”
蛇岛!特殊货物!又是它!
得到关键信息,我不再犹豫,刀锋一抹!金军探子瞪大双眼,软软倒地。
迅速在其身上搜查,找到一块金军腰牌、几两散碎银子和一张绘有简易路线图的羊皮纸。将尸体拖入灌木丛掩盖痕迹,抹去血迹。
我没有冒险进入煤窑,里面还有两人,风险太大。诛杀此探,获得情报,已达成目的。
回到烽燧堡,我看着那张羊皮纸和腰牌,心中冷笑。骆养性想让我“静待”,但敌人的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明日子时,三岔河口老码头……这场“特殊货物”的交易,我杜文钊,要去凑个热闹!
这一次,不再是暗中窥探,而是要主动出击,将这潭水,彻底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