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保镖架着陆寒星,穿过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阴冷走廊。越往深处走,空气里的寒意就越发刺骨,那不是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仿佛能渗透骨髓、吸走所有热量的湿冷。陆寒星早已冻得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肺叶像被冰渣刮过。他被半拖半架着,虚弱的双腿几乎无法迈步,脚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无力地拖曳。
终于,他们在一扇比其他铁门更为厚重、颜色也更暗沉的门前停下。一名保镖松开手,陆寒星顿时像失去支撑的破布袋般往下滑,被另一名保镖牢牢架住胳膊。开门的保镖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铜制火折子,熟练地一甩——“嗤”的一声轻响,一朵小小的、橘黄色的火苗骤然亮起,顽强地撕开了浓稠的黑暗。
借着这微弱的光,陆寒星隐约看见保镖用火折子点燃了门内两侧墙壁上的烛台。那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两根足有婴儿手臂粗、颜色浑浊泛黄的长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火焰起初跳跃不定,慢慢稳定下来,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勉强照亮了这间不大的石室。烛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乱舞。
石室里空荡荡的,除了正中央一个孤零零的、看起来冰冷又坚硬的大石床,别无他物。墙壁和地面都是粗糙的原石,渗着湿漉漉的水汽,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陈蜡和更深重的、无法形容的阴寒气味。
陆寒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诡异的“光明”和空寂的场景弄得一愣,暂时忘记了咒骂。他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着摇曳的烛火,又看向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一种比之前单纯的恐惧更令人不安的预感攥住了他。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寒冷和虚弱变得细弱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你…你们……要点蜡烛……要干嘛?”
离他最近的那个高个保镖闻言,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机械性的冷漠。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平板:“五少爷刚才在禁闭室外室,不是挺能耐,骂得挺响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朝另一个保镖递过一个极轻微的眼神。
另一个保镖会意,默默地从腰间挂着的皮质工具袋里,掏出了一块折叠整齐的、厚实的黑色绒布。那布料看起来吸光性极好,在烛光下几乎不反光,像一块浓缩的夜色。
陆寒星瞳孔骤缩,意识到了他们要做什么。“不……!”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开始拼命向后缩,试图挣脱钳制,“秦世襄!你要干什么?!秦世襄你个老混蛋!有本事你明着来!耍什么阴招花招?!你才是阴沟里的老鼠!只会玩这些见不得光的!放开我!放开——!”
他的挣扎在两名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显得徒劳而可笑。一人牢牢固定住他的肩膀和手臂,另一人动作麻利地将那块厚厚的黑布展开,精准地蒙上了他的眼睛,迅速在他脑后系紧。视野骤然被剥夺,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烛火下保镖冷漠的下颌线条,和无边蔓延开来的黑暗布料。
“秦世襄!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放开!让我摘了!你们这帮走狗!助纣为虐!!”陆寒星疯了似的摇头,被铐住的双手徒劳地在身后扭动,想去抓扯眼罩。但他太虚弱了,多日的饥饿、寒冷和精神折磨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的激烈反抗更像是绝望下的最后扑腾。
两名保镖一言不发,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铁钳一样将他死死按住。挣扎带来的剧烈消耗让陆寒星眼前阵阵发黑,喘不上气,本就虚软的身体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反抗的浪潮迅速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重的绝望,如同这石室里的寒气,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动了,身体微微抽搐着,只剩下粗重而不甘的喘息。
世界,彻底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厚重的黑暗。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冰冷坚硬的石凳边缘抵着腿部的钝痛,是手腕上金属的冰冷束缚,是周身无法驱散的刺骨寒湿,还有……那隔着厚布也仿佛能感受到的、摇曳不定的、令人心慌的昏黄烛光,以及烛光之外,更深邃、更未知的恐怖。听觉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听到保镖沉闷的呼吸,听到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还有……不知从石室哪个角落传来的、极其缓慢而规律的……滴水声。
嗒。
嗒。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