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瓷砖贴着膝盖,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上爬,陆寒星浑身一僵,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片黏腻的湿冷——温热的尿液早已顺着裤管漫下来,在光洁的地板上聚成一小滩,又顺着砖缝缓缓蔓延,每一滴落下都发出清晰的“滴、滴、滴”声,像重锤敲在他的自尊上,钝痛又难堪。
他张了张嘴,原本堵在喉咙里的咒骂、那些淬了火似的怨毒话语,此刻却像被冰水浇灭的火星,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一股滚烫的羞耻感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烧得他脸颊发烫,眼眶发酸,鼻尖一抽一抽的,方才还紧绷着的脊背瞬间垮了下去,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怒斥,也不是咬牙切齿的怨怼,细碎又压抑的啜泣声从他喉咙里溢出,起初是轻轻的“呜呜”声,渐渐便忍不住放大,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屈辱,混着尿液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狼狈。“秦世襄……你真不是人……”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就算是犯人……也让吃饭、上厕所啊……呜呜呜……”
门外守着的两个保镖早已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此刻隔着雕花木门对视一眼,眼底都浮起几分戏谑的笑意,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笑声轻佻又刺耳。
“嘿,你听,五少爷不骂了?”左边的保镖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嘲弄。
“还能咋地,害羞了呗!”右边的嗤笑一声,“方才指着秦老爷子的大名破口大骂时,那股子横劲儿哪儿去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凑过来,语气越发轻蔑,“一个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小无赖,也配跟秦家叫板?我看啊,农村里的娃,不都在外头随便解决吗,这会儿倒知道羞愧了?”
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低低传来,透过门缝钻进陆寒星耳朵里,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发疼,他只能把脸埋进膝盖里,哭得更凶了,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指尖都在发凉。
而此刻,秦家正厅里暖意融融,檀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氤氲出几分豪门世家的慵懒与矜贵。秦世襄与秦世豪相对而坐,手边的青瓷茶杯里,碧色的茶叶缓缓舒展,热气袅袅升起。秦政与秦肃分坐两侧,神色沉稳,偶尔抬手抿一口茶,目光沉静无波。秦清樾挨着父亲秦政而坐,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内敛;秦清扬则倚在秦肃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神色闲散。
一行人正低声闲谈着,厅外匆匆走来一个保镖,身姿挺拔却难掩几分局促,走到秦世襄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足以让在座之人听清:“老爷子,五少爷……似乎不骂了。他方才……尿在了地上。”
后半句虽未说完,可那未尽的意思却清晰无比,满厅的闲谈瞬间一顿,随即便是秦世襄爽朗的大笑声,他抬手抚了抚唇角的笑意,眼底闪过几分玩味与戏谑:“哦?还知道羞愧了?方才指着他爷爷的大名,骂得何等痛快,何等张扬,这会儿倒学会害臊了!”他指尖轻点着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味,“这个小东西,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些。”
秦世豪端着茶杯,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意,看向秦世襄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调侃:“二哥,可有好些年没见你这般有兴致,好好收拾一个这般硬气的‘俘虏’了。”
“软骨头没意思,”秦世襄放下茶杯,眼底闪过几分桀骜,语气笃定,“越是硬的骨头,啃起来才越有挑战性。这般一点就透、还懂羞耻的性子,可比那些死皮赖脸的废物对胃口多了。”
满厅又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暖意与谈笑间,尽是上位者的从容与掌控。
秦世襄笑罢,抬眼看向秦世豪,语气轻快了几分:“三弟,梅园的梅花眼下正是初开的时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景致正好。你可有许久没提笔做诗了,今日倒不如同我等一同去梅园走走,乘兴题几首,如何?”
秦世豪摆了摆手,眼底带着几分谦逊的笑意,语气温和:“二哥又来取笑我了,我那点粗浅的笔墨,怎好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话虽如此,他还是缓缓起身,眼底闪过几分意动。
秦世襄哈哈一笑,率先起身:“无妨,不过是闲情雅致罢了,不必拘谨。”说着,他抬步向外走去,衣摆扫过地面,自带几分威严。秦政、秦肃二人紧随其后,秦清樾与秦清扬也纷纷起身,一行人踏着暖阳,说说笑笑地往梅园方向走去,步履从容,谈笑风生,全然未曾想起,方才那个在禁闭室里哭得狼狈不堪、被羞耻裹挟的少年,正被他们的戏谑与掌控,困在一片暗无天日的狼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