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电钻的轰鸣声准时撕裂了小区的宁静。天宇正趴在图纸上改装修方案,笔尖猛地在纸上戳出个墨点——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被吵醒了。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看见对门老李家的窗帘“唰”地拉开,李大爷的身影在窗帘后晃了晃,显然也被惊醒了。
“师傅,麻烦能不能九点以后再用电钻?”天宇披上外套冲下楼,装修工人正举着电钻在楼道里打线槽,水泥粉末落得满地都是。工头抹了把脸,满是歉意:“对不住啊天先生,这线槽得赶在今天弄完,不然瓷砖没法贴。”话音未落,三楼的张阿姨已经叉着腰站在楼梯口:“这都快震塌了!我家小孙子刚睡着就被吓醒,哭了快半小时!”
正吵着,李大爷拄着拐杖慢慢走下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攥着个血压仪。“年轻人装修是急事,”他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咱们小区老人多,七点前、晚上八点后,能不能停了重活?我这心脏,经不起这么折腾。”他晃了晃手里的血压仪,屏幕上的数字还在偏高的位置跳动。
天宇赶紧给各位邻居递烟赔笑:“是我考虑不周,实在对不住。”他转头对工头道:“先停了吧,九点再开工,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也歇着,晚上七点前必须收工。”又转头看向李大爷和张阿姨,“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个便饭,就当赔罪了。”
张阿姨还想说什么,被李大爷用眼色制止了。“吃饭就不必了,”李大爷拍了拍天宇的胳膊,“年轻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互相体谅着来。我这有份小区的作息表,你拿去看看——咱楼里有三位透析的老人,还有俩刚满月的婴儿,避开他们的休息时间就行。”
中午天宇提着水果篮敲响李大爷家门时,门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嗓门:“谁啊?”开门的是李大妈,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厨房飘出红烧肉的香味。“是小天啊,快进来!”李大爷正坐在客厅看报纸,见他进来,赶紧招呼着倒水,“上午那事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代人,就图个清静。”
天宇把水果篮放在茶几上,又从包里掏出个文件夹:“大爷,我跟装修队定了新规矩,您看看合不合适。”纸上写着:早九点至十二点、下午两点至晚七点施工,周末只做贴砖、刷漆等轻活,杜绝电钻、敲墙。李大爷眯着眼看完,点点头:“有心了。对了,咱小区周三、周六下午有免费体检,就在社区活动室,你装修忙,也得注意身体。”
正说着,对门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李大妈笑着去开门:“肯定是小吴送蛋糕来了。”门口站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手里捧着个油纸包,正是天宇对门的邻居吴桐。“刚烤的蔓越莓饼干,”她把纸包往天宇手里塞,“上午听见吵吵,猜是装修闹的。我以前装修也被投诉过,特能理解。”
天宇这才想起,搬来三天,还没跟对门打过招呼。吴桐是烘焙师,每天清晨都能闻到她家飘来的黄油香。“这怎么好意思。”天宇红了脸,赶紧从包里掏出两袋进口咖啡豆,“朋友从国外带的,您尝尝。”
吴桐眼睛一亮:“我正缺这个!那我明天给你烤个戚风蛋糕,换着吃!”她瞥见天宇文件夹里的装修图,忽然道:“你家卫生间是不是打算做干湿分离?我认识个师傅,贴瓷砖特别平整,比装修公司报价便宜三成。”
傍晚天宇刚到家,就听见楼下传来孩子的尖叫。趴在阳台往下看,只见七八个小孩在楼前空地上追逐打闹,领头的正是张阿姨的小孙子,手里挥着把玩具剑,差点撞到散步的王奶奶。天宇正想下去说说,却见吴桐已经牵着个小女孩站在孩子们中间:“谁想尝尝刚烤的曲奇?排好队的才有哦。”
孩子们立刻排起歪歪扭扭的队伍,吴桐的女儿把曲奇分给大家,还举着本绘本:“吃完饼干,我给你们讲故事吧?我妈妈说,安静听故事的孩子最乖。”张阿姨从楼上探出头,看见这幕,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转而对吴桐喊:“小吴,晚上来我家吃饺子啊!”
天宇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手里的装修图纸都柔和了许多。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吴桐送的饼干,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敲门声——李大爷端着碗红烧肉站在门口:“你大妈说,年轻人吃外卖对胃不好,趁热吃。”
夜色渐深,天宇趴在阳台上吹风,楼下的孩子们已经散去,只剩吴桐家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烤箱的“叮”声。他想起李大爷给的作息表上,用红笔圈着“周五下午社区电影放映”,吴桐说的瓷砖师傅电话被他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张阿姨的饺子香好像还在楼道里飘。
手机突然震动,是装修队发来的照片:卫生间的瓷砖已经贴了一半,工头特意拍了张平整度特写。天宇笑着回复“辛苦了”,转头看见吴桐家的门开了条缝,飘出刚烤好的蛋糕香。他拿起那袋咖啡豆,起身朝对门走去——或许,邻里间的磨合,就藏在这一来一往的饼干与咖啡里,藏在互相体谅的脚步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