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章:千里赴京畿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咕噜”声,载着陆清、林小婉与宫中信使一行,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江南的春日景致渐渐远去,两岸的杨柳褪去了最鲜嫩的鹅黄,田垄间的油菜花也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两旁愈发规整的驿道林木。
陆清坐在马车内侧,指尖轻轻搭在膝上的药箱上,神色平静。贴身弟子林小婉坐在她对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满是对未知前路的忐忑。宫中信使李德全坐在车头,偶尔掀开车帘,叮嘱车夫加快速度,语气里满是对太后病情的焦灼。
“陆姑娘,老奴再跟你说说太后娘娘的病情细节,你也好心里有底。”车行至一处平缓路段,李德全掀开车帘坐进车厢,沉声道,“太后娘娘起初只是夜间偶感风寒,晨起有些咳嗽流涕,太医院的王御医开了疏风散寒的方剂,谁知服用三日后,竟开始高热不退,夜里盗汗不止,连带着胃口也全然没了,如今连清粥都难以下咽。”
陆清抬眸,认真倾听:“李公公,不知太后娘娘高热时,是浑身滚烫还是局部发热?盗汗是冷汗还是热汗?”
“这……”李德全略一思索,“听伺候的宫女说,是浑身都烫,像是揣了个小火炉,盗汗是黏腻的热汗,换了三床被褥都不管用。太医院后来又换了张御医,说是风寒入里,开了清热泻火的方子,结果娘娘喝了两剂,竟开始腹泻,身子愈发虚弱了。”
林小婉忍不住插话:“公公,这就怪了,风寒本是小症,怎么越治越重?莫不是药方开错了?”
李德全脸色一沉:“休得胡言!太医院的御医都是百里挑一的能人,怎会开错药方?许是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罢了。”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显然也觉得此事蹊跷。
陆清轻轻摇头,安抚道:“林小婉只是随口一问,公公莫怪。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脏腑功能本就虚弱,风寒侵袭后,若用药过猛,确实容易伤及脾胃。不知公公可否告知,太后娘娘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如何?是否有什么旧疾?”
“太后娘娘素有偏头痛的旧疾,每逢阴雨天便会发作。”李德全放缓语气,细细说道,“饮食上素来清淡,不喜油腻荤腥,只是近几年性子愈发沉静,时常独自静坐,话也少了许多。”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入宫后有几件规矩你务必记牢。给太后诊脉时,需由宫女用绢帕覆盖娘娘手臂,你不可直接触碰肌肤;开药方后,需先交由太医院院使审核,再呈给皇上御览,煎药时要由太监全程监督,最后还得你亲自试药,确认无误后才能给太后服用。”
“民女记下了。”陆清颔首,心中暗自思忖,这些规矩看似繁琐,实则处处透着防备,看来宫中行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车行至傍晚,抵达一处名为“固节驿”的驿站。驿站门前挂着柳条编成的笊篱,下面系着红布条,旁边还有几个饮马石槽,显然是能停放车辆、提供食宿的大车店样式。李德全吩咐侍卫照看马车,带着陆清二人走进驿站。
驿站内颇为热闹,几张方桌旁都坐满了往来行人。刚找好座位坐下,便见一队身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官员,身后跟着几名随从,看样子像是前往京城述职的官员。
那官员瞥见李德全身上的宫装服饰,眼中一亮,连忙走上前来拱手行礼:“在下江南道御史周明远,见过公公。不知公公是奉了圣旨公差?”
李德全见对方是朝廷官员,也起身回礼:“咱家是宫中总管李德全,奉陛下旨意,前往江南传召陆姑娘入宫为太后诊治。”
周明远目光落在陆清身上,惊讶道:“莫非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医圣’陆清姑娘?久仰姑娘大名,济世堂的平价医疗政策,真是惠及万民的善举!”
陆清起身回礼:“大人谬赞,民女只是尽己所能罢了。”
周明远爽朗一笑,顺势在邻桌坐下,吩咐随从添上碗筷:“既是为太后诊治,那便是头等大事。陆姑娘医术高超,定能妙手回春。在下恰好也要前往京城述职,不如一同歇息,明日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李德全正愁路途寂寞,又担心途中有意外,当即应允:“如此甚好,有周大人同行,路上也安稳些。”
席间,周明远的随从们闲聊起来,话题渐渐扯到了宫廷秘闻。一个年轻随从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了吗?太后娘娘这次生病,恐怕不简单,听说皇后和贵妃近来走动得格外频繁。”
另一个随从接话:“这有什么稀奇的?皇后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贵妃却偏疼三皇子,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了。太后娘娘向来不偏不倚,这次生病,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趁机做点文章。”
“嘘!小声点!”周明远眉头一皱,呵斥道,“宫廷之事,岂容尔等妄议?小心祸从口出!”
虽被呵斥,那随从却仍不甘心地嘟囔:“大人,这都是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太后娘娘对皇后的强势一直颇有微词,又不满贵妃太过张扬,三人素来面和心不和。这次太后病重,太医院的御医们束手无策,说不定就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才不敢对症下药呢。”
陆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警铃大作。她抬眸看向李德全,只见他脸色凝重,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却并未反驳,想必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林小婉也听得心惊肉跳,悄悄拉了拉陆清的衣袖,低声道:“师父,这宫里也太复杂了,我们会不会……”
陆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看向周明远,语气诚恳地问道:“周大人,民女初入京城,对宫廷之事一无所知。不知太后娘娘与皇后、贵妃之间,当真如传言那般?”
周明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陆姑娘,有些话本该不该多说,但你此次入宫关系重大,也该让你知晓些内情。皇后出身名门望族,家族势力庞大,行事向来强势,太后娘娘曾多次劝诫,却收效甚微。贵妃深得皇上宠爱,性子张扬,又有三皇子撑腰,时常与皇后针锋相对。太后娘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情郁结是常有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次太后生病,表面看是风寒,实则可能与心情郁结、气血不畅有关。只是宫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诊治时只需专心治病,万万不可卷入她们的纷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德全也接口道:“周大人说得是。陆姑娘,老奴劝你一句,入宫后除了给太后诊病,其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皇后和贵妃若是拉拢你,你只需婉言拒绝,莫要偏袒任何一方。太医院的御医就是因为怕得罪人,才不敢大胆用药,你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陆清点点头,心中愈发明白,此次入宫不仅是一场医术的考验,更是一场无形的较量。她若治好了太后,便会成为皇后和贵妃争相拉拢的对象;若治不好,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济世堂。
“多谢大人和公公提醒,民女谨记在心。”陆清语气坚定,“民女此行只为治病救人,无论宫中局势如何,都会坚守医者本心,不偏不倚,专心为太后娘娘诊治。”
当晚歇息时,陆清趁着林小婉睡熟,悄悄进入空间。空间内药香四溢,各类珍稀药材长势喜人。她走到药圃旁,仔细挑选着适合调理太后身体的药材:“太后高热不退、盗汗乏力,看似风寒入里,实则是气血亏虚、肝郁气滞,还夹杂着脾胃失调。”
她摘下几株百年老参,又挖了些铁皮石斛、麦冬,这些药材能益气养阴、生津止渴;随后又采摘了柴胡、郁金,用来疏肝理气;最后挑选了茯苓、山药,以健脾止泻。“这些药材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搭配起来应该能有效调理太后的身体。”陆清将药材仔细收好,又拿出几本医书,反复翻阅着类似的医案,直到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才退出空间。
次日一早,众人启程继续赶路。一路上,李德全又给陆清讲了许多宫中的礼仪规矩,从如何行礼、如何回话,到如何避开宫中的禁忌,事无巨细。陆清都一一记下,不敢有丝毫遗漏。
“陆姑娘,入宫后见到皇上和太后,需行三拜九叩大礼,回话时要声音清晰、语气恭敬,不可抬头直视圣颜。”李德全不厌其烦地叮嘱,“太后若问你什么,你只需如实回答,不必隐瞒,但也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民女明白。”陆清点头,“公公,不知太医院的御医们如今对太后的病情可有新的见解?他们是否会对民女的诊治指手画脚?”
“这你倒不必担心。”李德全说道,“皇上特意下旨,此次太后诊治以你为主,太医院的御医只需辅助你即可。不过,那些御医个个心高气傲,未必会真心服你,你行事需谨慎,开出的药方最好能有理有据,让他们无从挑剔。”
林小婉好奇地问道:“公公,太医院的御医都是医术高明之人,为何会治不好太后的病呢?”
“一来是太后病情复杂,二来也是他们有所顾忌。”李德全叹了口气,“皇后和贵妃都曾私下找过御医,暗示他们用药时要‘斟酌’,御医们夹在中间,不敢放手治疗,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一方。你是民间医者,没有派系牵扯,反而能放开手脚。”
陆清心中了然,看来自己的“民间身份”反而成了优势。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医术和空间中的药材,治好太后的病,同时避开宫廷斗争的漩涡,早日平安返回江南。
车行至中途,又遇到了几波前往京城的官员和商人。陆清从他们的闲谈中,又听到了不少关于宫廷的传闻:有人说皇后暗中联络了几位大臣,想借太后病重之机,提议立太子;也有人说贵妃深得皇上宠爱,正想办法让皇上猜忌皇后;还有人说太后并非真的病重,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皇后和贵妃。
这些传闻真假难辨,却让陆清更加警惕。她知道,入宫后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可能被人解读出不同的含义。她只能坚守初心,专注于治病本身,不被外界的纷扰所影响。
一路上,陆清除了与李德全、周明远偶尔交谈,其余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为太后诊治的过程,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之策。林小婉则在一旁默默整理着药箱,时不时给陆清递上茶水,眼神中虽有担忧,却也透着对师父的信任。
马车日夜兼程,经过数日的奔波,京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远方。那巍峨的城墙、高耸的宫殿,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庄严肃穆,却也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李德全指着前方,对陆清说道:“陆姑娘,前面就是京城了。过了城门,我们直接前往皇宫,你做好准备吧。”
陆清掀开车帘,望着那座陌生的都城,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一场严峻的考验即将开始,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医术和智慧,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站稳脚跟,治好太后,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