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落在泥地上,不轻不重。
苏牧阳睁眼,手已按在剑柄上。他没有动,只是眼神穿过门缝,盯住外面那片被月光照出轮廓的空地。
屋内其他人还在闭目调息。杨过靠墙坐着,眼皮微抬,看了苏牧阳一眼,又缓缓合上。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你去。
苏牧阳起身,动作很轻。他推开半塌的门,木棍“咔”地断了一截,但他没管。他走出来,站在屋前平地上,月光落在他肩头,白衣染了尘土,背影笔直。
十丈外,站着一个人。
黑袍,高大,手里握着一轮金光闪闪的东西。那人一动不动,像块从地里长出来的铁碑。
“你终于出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沙哑,“我还以为你要躲到天亮。”
苏牧阳没说话。
他知道是谁。
金霸天。
前世败在正道手里,今生转世重修,野心比以前更大。他毁过三个村子,毒杀七名侠客,还把一名少年活生生炼成了机关傀儡。这些事,江湖没人敢提,但苏牧阳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这里,亲自来了。
“我打断你的计划。”苏牧阳终于开口,“你不该来。”
金霸天笑了。笑声像锈刀刮锅底。
“打断?”他抬起手,金轮在掌心转了一圈,“你以为你动的是我的计划?那不过是饵。真正的大局,你连边都没摸到。”
苏牧阳还是没动。
他体内有东西在拉扯。不是伤,是残留的毒。乙中的是“碧蚕粉”,他沾过一点,虽然及时逼出,但经脉里还留着一丝余劲。现在它开始发烫,像有蚂蚁在血管里爬。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股热压下去。
“你说我是借势成名。”金霸天往前走了一步,“你说我靠杨过撑腰。那你告诉我,杨过现在在哪?他在屋里躲着,让你一个小辈出来送死。”
苏牧阳抬头看着他。
“你错了两件事。”他说。
“哦?说来听听。”
“第一,我不是替谁出头。我是为自己出剑。”苏牧阳声音平稳,“第二,你嘴上说我不配,可你亲自来了。一个值得你半夜赶路、单枪匹马来找的人,你说他不配?”
金霸天脸色变了。
他确实不该来。
他本可以派十个高手围杀,可以用毒阵埋伏,可以放火烧山。但他没这么做。
因为他想亲眼看到苏牧阳跪下。
就像当年杨过让他跪下那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今晚吗?”金霸天冷笑,“因为你累了。你连日奔波,中毒未愈,连站都站不稳。我就站在这,你都不敢拔剑。”
苏牧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很稳。
他缓缓后退半步,让开身后的场地。
“你想打。”他说,“那就打。”
金霸天盯着他。
三息之后,忽然大笑。
“好!好一个不怕死!”他手臂一扬,金轮脱手飞出,划破夜空,直取苏牧阳面门!
风声撕裂空气。
换别人早就闪了。
但苏牧阳没动。
直到轮子离他鼻尖只剩三寸,他才侧头,右手抽出剑鞘,轻轻一挑。
“铛!”
金轮偏转,钉进身后大树,整棵树晃了三下,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苏牧阳把剑鞘插回腰带。
“你出手了。”他说,“我接了。”
金霸天眼神阴沉。
他慢慢抬手,掌心一吸,金轮从树干上拔出,飞回手中。
“你很冷静。”他说,“但冷静救不了你。”
“你也一样。”苏牧阳说,“狂妄会害死人。”
“狂妄?”金霸天怒极反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双臂张开,黑袍鼓起,周身泛起一层暗红气流。地面落叶开始旋转,围着他的脚打转。远处几根枯枝无风自断,啪啪作响。
苏牧阳站在原地,脚下也起了变化。
他没运气,没摆架势,但脚边的碎叶竟也缓缓转动,方向与金霸天相反,形成两个小漩涡。
两人之间,空气变得沉重。
一呼一吸都像在拉铁链。
金霸天盯着他,忽然眯眼。
“你体内有毒。”他说,“‘碧蚕粉’的余毒还没清干净。我能闻到。”
苏牧阳没否认。
“你能闻到。”他说,“但你看不到。”
“看不到什么?”
“我看不起你。”苏牧阳看着他,“你明明有机会走正道。你有功力,有资源,甚至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可你偏要杀人放火,炼毒控人。你不是为了天下,你只是为了自己爽。”
金霸天脸上的笑僵住了。
“你说谁爽?”
“你说你布局多年。”苏牧阳继续说,“可你做的每一步,都在暴露你有多恨。你恨杨过,恨正道,恨那些不听你话的人。你不是想统治江湖,你是想让他们疼,想让他们跪,想让他们哭着求你放过。”
他顿了顿。
“这不是霸主。这是变态。”
金霸天猛地踏前一步,地面裂开一道缝。
“你敢骂我?”
“我不仅骂你。”苏牧阳看着他,“我还准备打你。”
金霸天咬牙,掌中金轮嗡鸣作响,光芒暴涨。
“好!好!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他举起金轮,“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武功!”
苏牧阳双手垂下,没有拔剑。
他只是站着。
风吹过,衣角动了一下。
金霸天突然跃起,身形如鹰扑兔,金轮在空中划出三道弧光,直劈苏牧阳头顶!
这一击快得看不清影子。
但苏牧阳动了。
他后撤半步,左脚点地,右腿横扫,整个人旋身而起,剑鞘横挡。
“当——!”
金轮砸在剑鞘上,火星四溅。
苏牧阳退了三步,脚跟碾碎一块石头。
金霸天落地,嘴角扬起。
“不过如此。”
苏牧阳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
刚才那一击震得他虎口发麻,胸口发闷。毒劲也在这个时候窜上来,右臂一阵发凉。
但他笑了。
“你刚才说,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武功。”他说,“可你用的,还是老一套。”
金霸天皱眉。
“你说什么?”
“你转世重修,功力比前世强。”苏牧阳指着他的金轮,“可你的招式,还是金轮法王那一套。你加了点花哨光影,换了身黑袍,改了个名字,但你打人的节奏,发力的方式,甚至连跳起来的角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根本没进步。你只是换个皮,再来一遍。”
金霸天脸色铁青。
“你懂什么!”
“我懂你怕输。”苏牧阳声音低下来,“你怕再被人踩在地上,怕再听见‘邪不胜正’这四个字。所以你拼命装强大,到处吹牛,见人就说‘我要一统江湖’。可你心里清楚,你打不过真正的人。”
他抬起眼。
“你连我都不一定能赢。”
金霸天怒吼一声,金轮脱手,化作一道金光直射苏牧阳咽喉!
苏牧阳这次没用剑鞘。
他拔剑。
玄铁重剑出鞘半寸,剑锋轻点金轮边缘。
“叮!”
金轮偏转,擦着他耳朵飞过,钉进地面,颤动不止。
两人再次对视。
苏牧阳收剑入鞘。
“你还有一次机会。”他说,“现在走,我不追。”
金霸天站在原地,呼吸粗重。
他忽然笑了。
“你不追?”他慢慢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幽光,“可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苏牧阳看着那团光。
他知道那是什么。
万魂傀儡阵的核心能量。
他没动。
金霸天把幽光按进自己胸口。
皮肤裂开一道缝,光涌进去。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扭曲,双眼变红。
地面震动。
苏牧阳终于皱眉。
“你疯了?”
金霸天咧嘴一笑,牙齿变长。
“你说对了。”他嘶声道,“我就是疯了。”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金轮从地上拔起,悬浮空中,越转越快。
“金霸天。”他一步步走向苏牧阳,“我要你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