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还在继续,但楚明舒已经关掉了终端。
她没有再看评审席一眼,也没有回应任何提问。刚才那场数据战打完了,接下来不是解释,是感受。
她把手按在胸口的储物囊上,指尖触到命运书签的边缘。它比之前更烫了,像是被点燃的引信。
台下还有人在拍照,有评委低头翻资料,观众席里议论声没停。他们认可了数据,可眼神里还是不信——一件衣服能听见命运?
楚明舒不急。
她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下储物囊侧面第三枚星纹按钮。
嗡——
一声轻颤从她衣料深处泛起,不是音响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直接钻进人脑里的音符。全场瞬间安静。
第一道光从袖口亮起,淡金色,像刚融化的晨露。接着是领缘,一圈微光缓缓流动,最后是腰带,三处光源同时扩散,整件《命运之弦》开始呼吸一样明灭。
这不是投影,也不是外接装置。是布料本身在发光。
有人站了起来,又马上坐下,生怕错过细节。前排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忽然捂住嘴,眼眶红了。她听见了一段旋律,很轻,却是她奶奶生前每天早上烧水时哼的小调。
另一个角落,中年男人猛地抬头,他听到的是儿子五岁那年弹错的钢琴曲开头。他明明记得那段录音早就删了。
没人说话。
弦音越来越清晰,像古琴拨动,又像风穿过竹林。但它不是固定的乐章,而是在变——随着现场千人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情绪起伏,它在实时调整音高和节拍。
这就是《命运之弦》的核心机制:采集群体脑波波动,过滤出共频段情绪信号,转化为听觉可感的共振旋律。
科学做不到的事,设计可以。
楚明舒站在舞台中央,闭着眼。她也能听见这段旋律。对她来说,那是孤儿院屋顶漏雨时,院长妈妈用搪瓷盆接水的声音。规律,安稳,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人在”。
她没打算让所有人听懂同一首歌。
她只想让他们听见自己心里最深的那一句。
心声不受控制地浮现,直接传到场内每个人的耳机和直播频道里:
“这不是设计。”
“也不是魔法。”
“这是千万颗心,在同一秒想起了同一个人。”
话落,弦音微微一顿,随即升高半度,像潮水推着月光往前走了一步。
台下有人哭了,不是大声抽泣,是默默擦眼泪。有人低头看着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还有人转头看向身边的朋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艺术从来不需要说服。
它只需要被感受到。
萧沉舟站在台侧,一直没动。他的手指原本搭在剑柄上,现在慢慢松开了。玉核桃静静躺在掌心,不再转动。
他盯着楚明舒的背影。灯光打在她身上,那件衣服的光纹像是活的,顺着她的动作流淌。他能感觉到周围能量场的变化——不是攻击性的波动,而是某种温和却强大的共鸣正在形成。
他扫了一圈观众席。安保系统正常运行,沙盘推演显示未来三小时无重大威胁,夜枭那边也传来暗号:外围清静。
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不会出现在数据里。
秦无绝要的不是破坏作品。
是要她的情绪反应。
所以她越平静,对方就越急。
楚明舒睁开眼,目光扫过全场。她看见那个穿蓝裙子的小姑娘正紧紧抓着妈妈的手,眼里闪着光;她看见后排一位老人摘下助听器,又戴上,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她还看见慕云坐在嘉宾区,嘴里叼着棒.棒糖,手里转着笔,笔杆亮起一串代码,写着:“这玩意儿得拿诺贝尔奖。”
她笑了。
这才是她做设计的意义。
不是赢比赛,不是打脸谁,是让某个孤独的人突然发现——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想起那个人的。
弦音渐渐低缓,进入尾声。光流也变得柔和,像是退潮后的沙滩,留下细碎的痕迹。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衣襟上的纹路。那里藏着命运织丝环的核心节点,刚刚完成了第一次大规模情绪采样。
数据没有上传。
全部封存在本地加密层。
她不会把别人的记忆交给任何人,包括系统。
观众席开始有零星掌声,很快连成一片。这次不是因为佩服,是因为被打动。
有人喊了一句:“她不是在比赛!”
旁边的人接上:“她在重新定义设计!”
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楚明舒没回应。她只是再次按住储物囊,关闭了初级共鸣模式。
光芒一点点熄灭,弦音也慢慢消失,最后一丝余韵像是落在了空气里,看不见,却让人舍不得呼气。
她站在原地,衣服不再发光,但她整个人的状态变了。不再是答辩时那个锋利的控场者,也不是准备反击的战士。
她是创作者。
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萧沉舟走上前两步,停在舞台边缘。他没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她明白意思:安全区已建立,敌人还没出手,但信号源有轻微扰动,来自地下b区。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储物囊侧面,那里贴着一枚微型干扰贴纸,正微微发烫。
她早料到他们会监听。
所以刚才那一幕,既是展示,也是钓鱼。
你以为你在看我?
其实我在等你上线。
她抬起头,看向主控台方向。大屏还亮着,显示下一环节倒计时:12分37秒。
评审团还没宣布正式评分流程,现场气氛却已经变了。之前的质疑、算计、防备,都被刚才那阵弦音冲淡了。
现在人们讨论的不再是“这技术靠不靠谱”,而是“我为什么听见了那个声音”。
楚明舒轻轻活动了下手腕。金针藏在袖子里,随时能甩出去。命运书签仍在发热,提示有新批注生成,但她没去看。
现在不是读评论的时候。
戏才刚开始。
她往前走了半步,鞋底暗格弹出一小片金属屑,落在舞台边缘。那是昨天捡到的蝶翼残片,她故意留着,就为了这一刻。
如果他们在看,一定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如果他们动手,就会暴露位置。
她不急。
她有的是耐心。
台下有个穿灰西装的男人突然站起来,动作僵硬。他手里拿着记录板,却没写字。他的眼睛眨得太少,频率不对。
楚明舒瞥了一眼,没出声。
萧沉舟的手指微微一动。
那人立刻低头,假装翻笔记。
她收回视线,看向天空穹顶。那里是全息投影区,原本用来播放选手介绍视频,现在黑着。
三分钟后,它会亮起。
她已经上传了新的内容。
不是规则说明,不是评分标准。
是一段无声的画面:一千个不同年龄、性别、种族的人,闭着眼,脸上带着笑或泪,耳朵里传出同样的旋律。
标题只有两个字:共感。
她不知道会不会被播出。
但她知道,只要有人愿意播,就会有人看见。
而看见,就是改变的开始。
她站直身体,双手自然垂落。衣服虽然不再发光,但那些纹路还在,像刻进布料里的记忆。
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听得见:
“你们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在织一张网。”
“不是为了抓谁。”
“是为了接住每一个快要掉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