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儒衫。
那件象征着他儒生身份，象征着他过去二十年岁月的长衫，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当家族的利益，凌驾于国家民族之上时，所谓的荣耀，便是耻辱！”
“当父亲的决定，是要将千万百姓推向火坑时，这所谓的孝道，便是愚忠！”
他走到火盆前，目光死死盯着跳动的火焰。
“今日，我郑森再次，当着圣人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
“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儒衫，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焰瞬间吞噬了衣物，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火光映在郑森的脸上，将他的眼神衬托的无比坚毅。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那个只会读死书，愚孝顺从的郑森！”
“烧了这身儒服，便是少了郑家大公子的枷锁！”
周围的人群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这就是传说中那个温文尔雅的郑家大公子吗？
此刻的他，身上哪还有半点书生之气。
分明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
势不可挡！
甘辉站在一旁，热泪盈眶。
他大步上前，手中捧着一套全新的战甲。
“大公子！请更衣！”
甘辉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战甲。
郑森伸出手，一件一件的穿上甲胄。
那个曾经的郑家大公子，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
郑森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苍穹。
“我郑森发誓！”
“从今日起，我手中的剑，只为华夏而挥！”
“我身后的兵，只为万民而战！”
他的声音，在孔庙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父亲既然给不了这片大海安宁，那我便自己去取！”
“父亲既然要当红毛鬼的傀儡，那我便做这驱逐洋人的先锋！”
“定国公曾言，华夏一统，天下大同，此乃万世之功！”
“我虽不才，愿效仿先贤，为这天下，求一个大功告成！”
“从今往后，我，欲改名成功！”
（为便于理解，后期对他的称呼，依然沿用本名，郑森）
“不灭异族，誓不还乡！不复海疆，誓不为人！”
全场在经过片刻的寂静之后，全场沸腾！
“誓死追随郑将军！”
“驱除异族！保卫海疆！”
甘辉举起手中的斩马刀，振臂高呼。
“兄弟们！咱们跟着郑将军，犯了他娘的！”
“谁要是想继续跟着郑芝龙，做洋人的狗，现在就滚！”
“想当人的，就跟着郑将军干！”
数百名西大营将士，齐声怒吼。
“干了！我们要当人！”
“干了！”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南安守军，也被这股热血感染，纷纷加入了呐喊的行列。
就连那些文弱的书生，此刻也一个个涨红了脸，跟着喊道。
“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我等虽手无缚鸡之力，也愿追随郑将军！共赴国难！”
郑森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激动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
也是他一直寻找的力量！
不是靠金钱收买的人心，也不是靠权力压迫的服从。
而是基于共同的信念，基于对脚下土地的热爱！
“好！”
郑森大喝一声。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是孤军奋战！”
“甘辉！”
“末将在！”
“我们要赶在父亲之前，与四叔汇合！”
“是！”
甘辉翻身上马，手中长刀一挥。
“全军出发！”
数千人马，朝着泉州方向疾驰而去。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刺破了笼罩在闽南上空的阴霾。
一个新的传奇，正如这初升的朝阳一般，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
郑芝龙看着空空荡荡的书房，和郑森留下的诀别信。
双手颤抖着捧着信纸。
“逆子！逆子啊！”
“你以为你能反了老子吗？”
“没有我郑芝龙！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猛的将信纸撕的粉碎，眼中闪着疯狂的杀意。
“传令下去！”
“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逆子给我带回来！”
“还有甘辉那个叛徒，我要将它碎尸万段！”
“通知卡尔文，让荷兰人的舰队也出动，封锁海面！”
“绝不能让他和陈墨的人汇合！”
可郑芝龙万万没想到，郑森并没有赶往仙霞岭和黄得功汇合。
而是去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泉州府！
泉州府，城头之上。
郑芝凤死死盯着远处的官道。
他身后，是同样神色凝重的泉州将领。
这一夜，注定无眠。
福伯传来的消息，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大哥疯了！森儿反了！
郑家的天，彻底裂开了。
“四爷！来了！”
只见地平线上，尘土飞扬。
为首一人，白马银枪，正是郑森！
郑芝凤身边的副将，声音颤抖。
“四爷，咱开城门吗？”
这副将手心全是汗，这一开门，可就是彻底和安平那位决裂了！
郑芝凤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了大哥那张贪婪扭曲的脸。
想起了被逼死的李三勇。
想起了那些在漳州港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红毛鬼。
“开门！迎大公子进城！”
随着城门开启，郑森策马而入，在城门口勒住缰绳。
郑芝凤快步走下城楼，一把扶住翻身下马的郑森。
“森儿，你受苦了！”
郑芝凤面露几分愧疚之色。
城中的守军，愿意留下来的，只有他身后这几千人。
郑森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将士。
“诸位将士！”
“我郑森今日至此，不为夺权，不为牟利！”
“只为这闽南百姓，不再受红毛鬼的欺压！只为我华夏海疆，不再任人践踏！”
“父亲糊涂，引狼入室，但我郑家男儿，不可无骨！”
“今日，我郑森在此立誓，另立大旗，驱除异族，保境安民！”
在场的将士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憋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吾等愿追随大公子！保境安民！”
……
安平港外海。
郑家的水师主力，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
主力战舰的甲板上，一名将领正看着手中的密信。
内容很简单，但字字诛心。
“漳州已失，红夷入侵，李副将以死明志。”
“父亲欲以全军为注，博一人之富贵。”
“吾以于泉州另立大旗，誓死不当亡国奴！”
“愿为华夏男儿着，速来泉州汇合！”
这将领看完信，手都在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些同样收到消息，正眼巴巴看着他的兄弟。
“大哥，咱怎么办？”
“漳州港真卖给红毛鬼了？”
“李副将……我以前还和他喝过酒呢，挺忠义耿直的一个汉子！哎！可惜！”
“咱们以后不会要给红毛鬼当狗吧？”
这将领将信揉成一团，狠狠摔在甲板上。
“他娘的！想让老子给红毛鬼敬礼，老子做不到！”
他环视四周，大声喝道。
“兄弟们，大公子在泉州举起了义旗，愿意当人的，跟我走，去泉州！”
“愿意给红毛鬼当狗的！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