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任务进行到第十日，林风和战玲珑带着三十余名外门弟子前往青岚宗后山的“幽雾谷”进行实战演练。
幽雾谷终年薄雾缭绕，谷中多有一阶、二阶灵兽，实力不强却足够机敏，最适合新手弟子磨炼实战。按照计划，弟子们将两人一组，在谷中寻找并制服指定种类的灵兽，而林风和战玲珑则在高处观察指导。
“记住，安全第一。”出发前，战玲珑罕见地多说了几句，“遭遇不可敌的灵兽立即发信号，我和林师兄会在二十息内赶到。”
弟子们齐声应是，眼中既有紧张也有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林风站在战玲珑身侧，笑眯眯补充：“但别什么都指望我们啊——自己搞定的收获更大。当然，搞不定也别硬撑，挨揍挺疼的。”
哄笑声中，气氛轻松不少。
三十余名弟子分成十五组，依次进入幽雾谷。林风和战玲珑则跃上一处崖壁凸出的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山谷。
晨雾如纱，在谷中缓缓流动。很快，各处传来弟子的呼喝声、灵兽的嘶鸣声，以及偶尔爆发的灵气波动。
“陈小凡那组往西去了。”林风眯眼望着，“他们目标是一阶风影兔，那玩意儿跑得快，够他们追的。”
战玲珑抱剑而立，灵识如网般铺开，覆盖整个山谷。她微微蹙眉：“东边三组靠得太近，容易互相干扰。”
“年轻人嘛，爱扎堆。”林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还温热的灵米糕，“师姐来一块？”
战玲珑摇头，目光依旧紧锁谷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部分弟子都顺利找到了目标灵兽，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总算在实战中运用了这十日所学。林风时不时出声指点，声音不大，却精准传入特定弟子耳中。
“张师弟，你步法乱了，稳住呼吸。”
“李师妹，剑再偏三寸，对，就是那里！”
“王师弟别追了，那兔子在逗你玩呢，回撤三步有陷阱——”
战玲珑侧目看了林风一眼。这家伙平时没个正形，教学时却异常专注，每个弟子的特点、弱点、进度，他都了如指掌。
忽然，她眉头一紧。
“不对劲。”战玲珑低声道。
林风也察觉到了。谷中雾气流动的方向变了——从原本自然飘散，变成了有规律的旋转。而且，太安静了。刚才还此起彼伏的灵兽叫声，不知何时全部消失。
“所有人，立即撤回！”战玲珑清喝一声，声音穿透雾气传遍山谷。
弟子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服从命令开始撤退。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雾气骤然变浓，从淡白转为铅灰，能见度急剧下降。谷中响起尖锐的破空声，数道黑影从雾中蹿出，直扑最近的一组弟子。
“敌袭！”林风脸色一变，身形已从崖壁掠下。
战玲珑比他更快。冰蓝剑光如流星坠落，在那组弟子身前炸开一片寒霜，逼退了来袭的黑影。她落地后横剑挡在五名惊魂未定的弟子身前，冷眼扫视四周。
黑影在雾中游走，看不清真容，但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暴戾，绝非青岚宗功法。
“黑煞门。”战玲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林风落在她身侧，神色凝重。黑煞门是青岚宗的死对头，行事阴毒狠辣，擅长隐匿袭杀。可他们怎会潜入青岚宗腹地？
“结阵！”战玲珑对身后弟子喝道，“背靠背，剑向外，灵力互通！”
弟子们手忙脚乱地结成简陋的防御阵型。这时其他组也陆续撤回，在两人周围聚拢。
灰雾中，七道身影缓缓浮现。他们都穿着暗灰色劲装，脸上戴着恶鬼面具，手中兵刃泛着不祥的乌光。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具眼孔后透出的目光如毒蛇般阴冷。
“青岚宗的小崽子们，今日算你们倒霉。”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本来只想抓几个外门弟子当筹码，没想到还附赠两个内门精英——战玲珑、林风，你们的人头在黑煞门的悬赏榜上，可不便宜。”
战玲珑握剑的手紧了紧。对方七人，气息都在筑基期以上，为首那人更是筑基后期，而她和林风都只是筑基初期。更要命的是，他们要保护三十多个炼气期的弟子。
“师姐，你带弟子们先走。”林风低声道，“我拖住他们。”
“不行。”战玲珑斩钉截铁，“一起。”
“这时候就别逞强了——”
“我说，一起。”战玲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林风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行，那咱们就再合作一次。”
话音刚落，对方已动手。七人如鬼魅般散开，两人直扑弟子们，三人围攻林风，剩下两人——包括那个首领——则夹击战玲珑。
战斗在瞬间爆发。
战玲珑剑光如瀑，每一剑都精准狠辣，硬生生挡住了两名筑基中期修士的围攻。可那首领实力太强，他用的是一对乌金爪，爪风过处连雾气都被撕裂。战玲珑勉力支撑，肩上、臂上很快添了几道血痕。
林风那边更是凶险。他擅长的是阵法和炼丹，近身搏杀本非所长。此刻被三人围攻，全靠灵活的身法和层出不穷的小道具周旋——爆裂符、迷烟弹、甚至还有几颗“五彩糖豆”被他当暗器扔出，炸开一团团彩色烟雾。
可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对手很快摸清了他的路数，攻势愈发凌厉。
“林师兄！”有弟子惊呼。
林风左肩挨了一刀，鲜血染红衣袍。他咬牙退到战玲珑身侧，两人背靠背，各自面对敌人。
“师姐，情况不妙啊。”林风喘着气说，语气却还带着惯常的轻松。
“少废话。”战玲珑剑势不停，“东三北二，布阵。”
“得令！”
林风双手结印，灵力如丝线般射出，在两人周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防御阵法。阵法刚成，对方新一轮攻势已至。
战玲珑挥剑硬撼首领的乌金爪，金铁交鸣声刺耳。她虎口崩裂，长剑差点脱手，却半步不退——因为身后是林风，是三十多个外门弟子。
“师姐小心！”林风忽然大喊。
战玲珑余光瞥见一道乌光从侧方袭来，她本可闪避，可若她躲开，这道攻击就会落在身后一名弟子身上。电光石火间，她做出决定——硬扛。
乌光刺入她左腹。
剧痛袭来，战玲珑闷哼一声，剑势却未停，反而以伤换伤，一剑削飞了偷袭者的半只手掌。
“师姐！”林风目眦欲裂。
战玲珑踉跄后退，靠在一块山石上才没倒下。她脸色苍白，左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月白衣袍。
“我没事。”她咬牙道，声音却已虚弱。
首领狞笑：“中了我的‘蚀骨煞’，还想没事？煞气入体，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除非你现在投降，交出所有弟子，我或许可以给你解药。”
战玲珑没理他，只对林风说：“带弟子们走。”
“我不走。”林风的声音变了。
那不再是平时的嬉笑，也不是紧张时的急促，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静的、仿佛从深渊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转过身，第一次站在战玲珑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林风的眼神变了。平日总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毫无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你刚才说，”林风看向那首领，一字一顿，“三个时辰必死？”
首领被他看得心头一寒，旋即恼羞成怒：“是又如何？你现在跪地求饶，我或许——呃！”
话没说完，林风已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所有人的理解。没有花哨的步法，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一步踏前，一拳轰出。
可那一拳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韵律。拳风过处，雾气倒卷，地面碎石纷纷炸起。围攻林风的三人想拦，却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那拳的速度。
首领脸色大变，乌金爪交叉挡在胸前。
“轰——！”
拳爪相交的瞬间，气浪炸开，周围弟子被震得东倒西歪。首领连退七步，每步都在地面踏出深深的脚印，面具下的脸已涨成猪肝色。
而林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缓缓收回拳头，拳面上有几道白印——那是乌金爪留下的，却连皮都没破。
全场死寂。
连战玲珑都愣住了。她知道林风藏了实力——炼丹布阵都需要精准的灵力控制，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战斗能力绝不会弱。但她没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你……你是谁？”首领声音发颤，“青岚宗筑基期弟子，不可能有这种实力！”
林风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抬头看向对方七人。那目光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七具尸体。
“解药。”他说。
“什、什么？”
“蚀骨煞的解药。”林风向前一步，“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嚣张的话语，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反而更让人胆寒。
首领咬牙：“一起上！他就一个人！”
七人再次围攻，这次不再保留，各种阴毒手段尽出。可林风就像变了个人——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不再用那些小花招，只是最朴素的拳、掌、指。每一击都精准到极致，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他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却游刃有余。
三息后，一人胸口中拳，吐血倒飞。
五息后，两人被点中要穴，瘫软在地。
七息后，只剩首领一人还能站着。
“最后一遍，”林风的声音依旧平静，“解药。”
首领面具下的眼神疯狂闪烁，忽然掏出一个玉瓶扔向远处：“解药给你！”
林风下意识转头。就在这瞬间，首领猛地扑向最近的一名外门弟子——他想抓人质！
“找死。”
林风甚至没回头，只是反手一指。一道无形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击中首领后心。首领如遭雷击，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战斗结束得猝不及防。
弟子们呆呆看着满地呻吟的黑煞门修士，又看向那个站在场中、衣袍染血却依旧挺直的身影，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林风走到那个被扔出的玉瓶前，捡起闻了闻，脸色一沉：“假的。”
他转身回到战玲珑身边。战玲珑已靠着山石滑坐在地，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开始发紫——煞气在蔓延。
“师姐，撑住。”林风蹲下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他快速检查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蚀骨煞的毒性极烈，已侵入经脉，寻常解毒丹根本没用。
“林风……”战玲珑虚弱地开口，“带弟子们……回去……”
“别说话。”林风打断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盒，里面是几颗五彩斑斓的丹药——正是他那“美味丹”。
他取出一颗金色的，捏碎成粉，洒在伤口上。丹药粉末触及血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战玲珑疼得浑身一颤。
“忍一下。”林风声音轻柔，手上动作却快如闪电。他又取出银针，在战玲珑周身要穴连下十八针，每一针都带着精纯的灵力。
渐渐地，伤口的黑气开始消退，战玲珑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暂时压住了。”林风松了口气，额头上已全是汗珠，“但需要真正的解药，或者……我重新配。”
他站起身，看向地上那个首领，眼神再次冰冷。
“你们黑煞门，今天来了多少人？”
首领闭口不答。
林风也不恼，只是走到他身边，手指在他颈侧某处轻轻一按。首领顿时如杀猪般惨叫起来，那声音凄厉得让所有弟子头皮发麻。
“我说！我说！”几息后，首领崩溃了，“就、就我们七人……我们收到消息，说青岚宗外门弟子今日来幽雾谷试炼，就想抓几个回去……”
“消息从哪来的？”
“不、不知道……是匿名传信……”
林风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对方没有隐瞒，这才收回手。他看向其他弟子：“把他们绑起来，押回宗门。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外传——就说我们遭遇了强一点的灵兽，战师姐为保护你们受伤，明白吗？”
弟子们连连点头。他们虽年纪小，却也明白事情严重——黑煞门能潜入青岚宗腹地，必有内应。
回宗门的路上，林风一直背着战玲珑。她失血过多，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但意识还算清醒。
“林风……”她伏在他背上，声音微弱，“你……到底……”
“师姐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林风打断她，“等回去治好伤，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战玲珑不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肩头。林风的背很宽，很稳，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背她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那天醉酒，他说“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如果现在能笑，她大概会笑吧。
可惜没力气了。
战玲珑闭上眼睛，彻底昏睡过去。
林风感受着背上均匀的呼吸，脚步越发沉稳。他望着前方青岚宗山门的轮廓，眼神深邃如夜。
平静的日子，似乎要结束了。
而今天这一战，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