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总在深夜听见阁楼传来抓挠声。
奶奶临终前死死抓住我的手:“别去阁楼,千万别去……”
可我还是撬开了那把生锈的锁。
尘封的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抱着黑猫。
背后写着:“摄于失踪当日。”
今晚,抓挠声变成了敲门声。
有个声音在门外轻轻说:“姐姐,你终于来陪我了。”
正文
好的,现在,请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最好是靠在柔软的垫子上,让灯光也变得温和些。我将为你讲述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它关于我的奶奶,一座老宅,还有……阁楼上的猫。这个故事有些曲折,甚至离奇,它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请放心,我会用最平缓的语气,像夏夜溪流般,慢慢道来。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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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走了。
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深夜,她紧紧攥着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她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灰的玻璃,却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某种刻骨的恐惧传递给我。
“囡囡……”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记住……别去阁楼,千万别去……无论如何……别上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
我含着泪,拼命点头,直到她眼中的光彻底涣散,手无力地垂落。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独自住进了这座位于城郊、饱经风霜的老宅。父母早年离世,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这里承载了我几乎所有的童年记忆,除了……那个阁楼。
阁楼在老宅的最顶层,入口隐藏在我卧室天花板的角落里,是一扇几乎与木质天花板融为一体的活板门,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锁,锁身早已布满暗绿色的铜锈,像一块顽固的痂,死死封住了通往过去的通道。
奶奶的警告言犹在耳,我本不打算违逆。可自从我住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开始,那声音就出现了。
总是在深夜,万籁俱寂,连窗外的虫鸣都偃旗息鼓之时。头顶的阁楼,便会准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抓挠声。
“嚓……嚓嚓……嚓……”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像是有谁用指甲,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刮擦着粗糙的木板。缓慢,规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它不像是老鼠能弄出的动静,那更像是一种……蓄意的、带着某种情绪的刮擦。
起初是恐惧。每当那声音响起,我便会用被子紧紧蒙住头,浑身僵硬,奶奶临终前的面容和话语便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脊梁骨。
但恐惧是会被时间消磨的。一周,两周……那抓挠声夜夜如期而至,从未间断。它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切割着我的神经。愤怒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开始在我心底滋生、蔓延。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奶奶至死都不让我上去?这老宅,这阁楼,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终于无法忍受。在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猛烈,试图驱散老宅的阴霾,我搬来了梯子,手里握着一把沉重的铁钳。
站在梯子上,仰头看着那扇沉默的活板门和那把锈迹斑斑的锁,我的心跳得厉害。奶奶的警告再次回响,带着临终的绝望。我犹豫了。但昨夜那清晰的、仿佛就在枕边的抓挠声,给了我最后的“勇气”。
“咔嚓!”
铁钳用力合拢,锈蚀的锁舌应声而断。断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屑和尘埃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从门缝里飘散出来,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午后斜射的阳光里狂乱地飞舞。我捂住口鼻,艰难地爬上梯子,踏入了这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阁楼比我想象的要低矮、狭窄许多,屋顶倾斜,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瓦片的缝隙间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无数漂浮的尘螨。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棉絮般的灰尘。有缺了腿的椅子、散了架的藤箱、蒙尘的座钟……一切都像是凝固在了几十年前。
我的目光,很快被墙角一个颜色稍显不同的桃木小匣子吸引。它没有被灰尘完全覆盖,似乎不久前被人动过。我走过去,拂去匣子上的浮尘,盖子没有上锁。
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本封面模糊的硬壳笔记本,和一张边缘已经卷曲、严重泛黄的黑白照片。
我首先拿起那张照片。光线太暗,我看不清细节,便拿着它,走到一缕从瓦缝透下的光柱旁。
只看了一眼,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照片上,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民国时期常见的那种斜襟小袄和及膝的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她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猫。黑猫的眼睛在照片上呈现出两个诡异的白点,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而那个小女孩……
那张脸,那眉眼,那笑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竟然和我童年时的照片,一模一样!不,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另一个我!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我手一抖,照片差点掉落。我颤抖着将照片翻到背面,那里,用毛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墨迹因年岁久远而有些晕开,但依旧清晰可辨:
“小妹与墨玉,摄于失踪当日。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初九。”
民国三十七年?失踪当日?小妹?
大脑一片空白。奶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女儿。这个“小妹”是谁?她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失踪了?而那只叫“墨玉”的黑猫……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昏暗的阁楼,仿佛那只黑白爪子的黑猫,会随时从某个阴影里蹿出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满是尘埃的空气,翻开了那本硬壳笔记本。
纸张脆弱得厉害,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上面的字迹是奶奶的,清秀而工整,但越往后,字迹越发潦草、颤抖,仿佛在记录某些极度惊恐的事情。
前面大部分内容,记录的都是些家常琐事,柴米油盐,亲戚往来。直到中间部分,内容开始变得不同。
“……腊月初八,邻村张嫂送来一只小黑猫,四爪雪白,说是能辟邪。小妹喜欢得紧,取名‘墨玉’。”
“……腊月初九,带小妹和墨玉去镇上照相。小妹淘气,抱着猫不肯撒手。”
“……腊月初九,夜。小妹和墨玉……不见了!全家找了一夜,毫无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找了整整一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说,是被拍花子(人贩子)拐走了。只有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听见阁楼上有动静,像是猫叫,又像是小妹在笑……我害怕,没敢上去看……”
“……墨玉自己回来了!就在小妹失踪后的第七天。它瘦了很多,眼神……那眼神不像猫,冷冰冰的,像是……像是人的眼睛,带着怨气。它整天蹲在阁楼的入口处,望着下面,也不叫,就那么看着。”
“……我越来越怕墨玉。我把它锁进了阁楼。它每晚都在里面抓门,那声音……和小妹失踪那晚我听到的一模一样!”
“……它会不会知道小妹在哪里?它是不是……成了精?老人们都说,黑猫通灵……”
“……它今天开口说话了!天啊!它用小妹的声音,在阁楼上哭着喊‘奶奶,放我出去……’我不敢听!我用棉花塞住耳朵!”
“……我受不了了。我用祖传的符纸,请师傅重新熔了那把锁,把阁楼彻底封死了。师傅说,这把锁,能锁住‘东西’。别再上去了,谁都别再上去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页的字迹,已经凌乱得几乎无法辨认,充满了绝望和疯癫。
我瘫坐在冰冷的尘埃里,浑身冰凉。
原来,奶奶的警告源于此。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妹”,是在拍下这张照片的当天失踪的。而那只名叫“墨玉”的黑猫,在失踪七天后独自返回,行为诡异,甚至……能口吐人言?奶奶因此恐惧,将它,或者说,将某种与它相关的“东西”,永久地封存在了这阁楼之上。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猫怎么可能还活着?那夜夜的抓挠声,又是什么?
我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笑得无忧无虑,而她怀里的墨玉,那双泛着白光的眼睛,似乎穿越了时空,正嘲讽地看着此刻失魂落魄的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阁楼,重新盖上了活板门,用一根粗木棍勉强别住。回到卧室,我大病了一场,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浑浑噩噩。梦里,总有一个穿着旧式棉袄的小女孩,抱着黑猫,在昏暗的走廊里对我招手,背景里充斥着无尽的抓挠声。
病好后,我刻意不去想阁楼的事,试图用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我将照片和日记本锁进了我自己的抽屉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恐怖的秘密一同封存。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就在我撬开阁楼锁的第七天夜里,那个熟悉的抓挠声,又出现了。
“嚓……嚓嚓……嚓……”
但这一次,声音变了。
它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刮擦,而是变得更有力,更集中,并且……移动了位置。它不再来自于阁楼活板门附近的区域,而是……直接到了门板的边缘。
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抓挠木板,更像是在……抓挠那扇被我勉强别住的活板门本身!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企图心。
我蜷缩在被子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它想出来!那个“东西”,它想推开那扇门!
我死死地盯着卧室的天花板,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上面那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持续的抓挠声逼疯的时候,声音,毫无征兆地停了。
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比刚才的抓挠声更让人窒息。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一秒,两秒……
“咚。”
一声轻微的、清晰的撞击声。不是抓挠,是某种东西,轻轻撞在了活板门的底面。
“咚……咚……”
撞击声开始变得有节奏,像是在……试探?或者说,像是在模仿……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撞击声!
那是……敲门声!
有人在阁楼上,敲那扇活板门!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就在这时,敲门声也停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
然后,一个声音,从门板的那一头,清晰地传了下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带着一点点撒娇似的委屈,尾音微微拖长。这个声音我并不完全陌生,在奶奶极少数的回忆里,在她珍藏的、关于我父亲幼年的描述里,似乎隐约有过这样的语调。但此刻,这个声音穿透厚厚的木板,带着地底般的寒意,轻轻地,敲在我的耳膜上,也敲在我的灵魂上。
它说:“姐姐,你终于来陪我了。”
我无法动弹。
那声“姐姐”像一根冰锥,从头顶的天灵盖直直钉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血液停止了流动,呼吸卡在喉咙里,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微微震颤的活板门。
恐惧不再是情绪,它变成了实体,是灌满胸腔的铅水,是缠紧骨骼的冰藤。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这问题愚蠢而徒劳,但我需要一点声音,哪怕是自己发出的,来对抗这吞噬一切的寂静和那门后的“存在”。
门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带着小女孩特有的、银铃般的质感,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我是小妹呀,姐姐。”那声音说,带着点委屈的撒娇意味,“奶奶把我关在这里好久好久啦……墨玉陪着我,可是墨玉不会说话,我好孤单。”
墨玉……那只黑白爪子的黑猫。它还活着?几十年过去了?不可能!
“你……你怎么可能……”我的牙齿咯咯作响。
“因为我们在等姐姐呀,”门后的声音变得愉悦起来,仿佛在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奶奶说过,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和一模一样的姐姐来陪我。她说,这是……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奶奶从未提过!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日记里那些潦草、惊恐的字句疯狂地翻涌上来——符纸、锁、能锁住“东西”的锁……
“奶奶不让你上来,是怕你吓到我,也怕我吓到你。”小妹的声音继续飘下来,天真又残忍地解释着,“可是我知道,姐姐一定会来的。你撬开了锁,你打开了门,你看到了我的照片……你在想我,对不对?”
那持续的、轻微的抓挠声又响起了,这次不是在门上,而是……沿着活板门的边缘,像是在摸索,寻找着缝隙。
“姐姐,下面好冷,好黑。”小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但那哭腔底下,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让我下来好不好?或者……你上来陪我?我们长得一样,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玩,就像奶奶希望的那样。”
奶奶希望的那样?不!奶奶临终前绝望的眼神,那死死抓住我的力度,绝不是希望我上来“陪”她!那是警告,是最深切的恐惧和阻止!
我猛地从床上滚落,手脚并用地向卧室门口爬去。逃离这里,立刻,马上!什么老宅,什么遗产,我都不要了!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卧室的灯,“啪”地一声,灭了。
不是跳闸,不是短路。是一种彻底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窗外的月光也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
只有头顶那扇活板门下方,透出了一丝微弱、诡异的绿光。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不是阁楼的尘埃味,而是更陈旧的,混合着泥土、腐朽木质以及某种……檀香和符纸燃烧后的淡淡焦糊气。奶奶生前,偶尔会在神龛前点燃那种味道的香。
抓挠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细微的、湿漉漉的摩擦声,伴随着极轻的“咪呜”一声。
猫叫。
是墨玉!
那绿光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光源前移动。然后,活板门,那扇被我勉强用粗木棍别住的门,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木棍在移动!它在被一股力量从里面缓缓推开!
我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麻木。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粗木棍一点点地被顶开,最终“哐当”一声掉落在楼板上。
活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更多的绿光从缝隙里倾泻出来,照亮了卧室天花板的一小块区域。那光不稳定地闪烁着,映照出灰尘狂舞的轨迹。
一颗脑袋,从缝隙里缓缓探了出来。
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她穿着照片里那件斜襟小袄,颜色在绿光下显得诡异莫名。
她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先是头,然后是肩膀。她趴在门框边,像一只窥探的猫科动物,静静地“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那视线,冰冷、粘稠,如同实质。
“姐姐,”她的声音不再仅仅从门后传来,而是真真切切地响在卧室里,带着空旷的回音,“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她开始往外爬。
她的动作很奇怪,四肢着地,身体压得很低,但移动的速度却不慢。那姿态,不像人,更像……一只巨大的猫。她怀抱着什么东西,一团蜷缩着的、毛茸茸的黑影——是墨玉!那只黑猫安静地伏在她怀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和那绿光同源的、幽幽的光芒。
她爬出了阁楼入口,轻盈地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退无可退,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
她停在了房间中央,绿光似乎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长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了那张脸。
和我童年照片一模一样的脸。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和光彩,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空洞的黑暗。她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标准的、微笑的弧度,却僵硬得如同画上去的,没有任何温度。
“你看,”她举起怀里的黑猫,那猫温顺地蹭了蹭她的下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墨玉也很想你。奶奶用锁关住了我们,但锁不住时间,也锁不住……血缘。”
她抱着猫,开始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奶奶用我,换回了父亲的命。”她轻轻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父亲小时候病得快死了,奶奶听了巫婆的话,需要一个至亲血脉‘住’进这被符纸镇住的阁楼,代替父亲承受病厄。我是最好的选择,双胞胎里的妹妹,阴时出生……她带我去照相,给我买了墨玉,然后……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把我送了进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双胞胎?我是双胞胎?父母和奶奶从未提过!父亲……用小妹的牺牲换回了性命?
“这里没有时间,姐姐。”小妹已经走到了我面前,蹲下身,那张和我酷似的脸近在咫尺,我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古墓般陈旧的气息,“我一直在这里长大,和墨玉一起。墨玉不是普通的猫,它是‘守阁灵’,奶奶用符咒把它和我绑在了一起。它活着,我就‘存在’。”
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那只手苍白、纤细,指甲却有些过长。她试图触摸我的脸。
我猛地偏开头,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哀伤和……怨怼。
“姐姐,你不喜欢我吗?”她问,声音里带着哭音,“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啊。奶奶死了,封印松动了。我需要一个新的‘陪伴’,一个能让我真正离开这里的‘凭依’……”
她怀里的墨玉突然“喵——”地长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那双猫眼死死地锁定了我。
我瞬间明白了。“陪伴”是假,“凭依”才是真!她不是要我来陪她,她是想……占据我?或者,让我成为她离开这里的“容器”和“替身”?
“不……”我挤出破碎的声音,“放开我……”
“来不及了,姐姐。”小妹的声音陡然变得空洞而遥远,那浓郁的悲伤和怨气几乎凝成实质,“你打开了锁,你回应了我的呼唤,你知道了真相……契约已经开始了。”
她怀里的墨玉猛地挣脱了她的怀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向我扑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只觉得手臂一沉,那黑猫并没有实体撞击的感觉,而是像一股冰冷的气流,瞬间钻进了我的身体!
“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冻结。与此同时,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我的脑海——黑暗的阁楼、无尽的等待、奶奶偶尔在门外的叹息、墨玉温热的身体、年复一年沉淀下来的孤独和怨恨……
我看到“我”被奶奶亲手抱上阁楼,看到“我”惊恐地哭喊,看到那把大锁“咔嚓”一声落下,隔绝了所有的光和希望……我看到墨玉在第七天返回,它的眼睛变成了奶奶熟悉又恐惧的样子……我看到奶奶在门外烧符念咒,用颤抖的声音说“为了你哥哥,委屈你了……”……
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我能感觉到另一个意识正在疯狂地涌入,挤压着我的存在。
“睡吧,姐姐。”小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柔得像催眠曲,却带着冰冷的占有欲,“以后,我就是你了。我会用你的身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的身影在绿光中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要融入周围的黑暗。而与此同时,我感到一种强烈的、被拉扯剥离的痛楚,我的视线开始黯淡,手脚失去知觉……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我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剧痛和腥甜的味道如同最后的强心剂,刺激着我几乎涣散的神经!
“滚出去!”我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咆哮。
侵入的冰冷气流似乎停滞了一瞬。
趁此间隙,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推向虚无的小妹,而是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正是墨玉那股阴寒气息盘踞的核心!
“奶奶……救我……”一个源自本能、甚至不属于我此刻意识的念头闪过。
突然,我锁在抽屉最底层的那个桃木匣子,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温暖的金光从抽屉的缝隙里透射出来!
是奶奶的日记?还是那张符纸的余烬?
那金光如同投入冰水中的烙铁,我体内那股阴寒的气息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直接响在脑海里的)猫尖叫,开始剧烈地翻腾、退缩!
“不——!”小妹透明的身影发出尖锐的、不甘的嘶吼,她试图重新凝聚,但那道温暖的金光如同屏障,将她阻隔在外。
侵入我身体的冰冷气流如同退潮般迅速剥离,带着墨玉那不甘的尖啸,重新汇聚成一团模糊的黑影,倏地缩回了小妹的怀里。
小妹的身影在金光照射下变得越发淡薄,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深刻入了我的灵魂。然后,她抱着重新实体化的、龇牙低吼的墨玉,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飞快地退向阁楼的入口。
“我们会再见的,姐姐……”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和诅咒,消散在空气中。
活板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将那诡异的绿光和所有的一切,重新封死在内。
卧室的灯闪了几下,重新亮起。窗外的月光也洒了进来。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极度真实的噩梦。
只有地板上那根掉落的粗木棍,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焦糊檀香味,以及我手臂上几道莫名的、浅浅的黑色爪印(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变淡),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我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舌尖的刺痛和胸口的憋闷感真实无比。
我活下来了。
但我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那把锁,断了。
契约,似乎也并未完全解除。
奶奶用牺牲小妹和封印阁楼换来的平静,在我撬开锁的那一刻,已经被彻底打破。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充满怨恨的眼睛,还在阁楼上等着。
而墨玉,那只诡异的守阁灵,它和我的牵连,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侵入,变得不同了。
我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扇重新紧闭的活板门,内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战栗,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下一次,当抓挠声和敲门声再次响起时,还会有什么,能保护我?
或者说……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那钻入身体的冰冷,真的……完全离开了吗?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