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最恨的就是看不起女子,轻贱女子之人,她眸光微冷,但很快恢复如常,刻意引导道:“侯爷,齐王后重利,反而是您的机会啊。
皇上驾崩,国本动摇,若是齐国出兵解了长安之困,侯爷便可向太皇太后提议,立齐王后之子为新帝。
试问,还有什么利益,能比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更大呢?如此诱惑当前,还怕她不动心吗?”
刘章简直如同醍醐灌顶,安陵容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是啊,那个女人贪恋权势,若以帝位相诱,她定会心动……
安陵容见他已经听了进去,便不再多言,言多必失,过于热切反倒引人怀疑。
她再次躬身一揖,“侯爷,下官还有差事在身,不便久留,失陪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刘章脸上变幻的神色,头也不回地出了乾坤殿,任凭刘章在身后如何急切地呼喊“姑娘留步”,她也只作未闻。
刘章说的一切,安陵容早已知晓,无他,只因如今的齐王后,正是当年被她送去齐国的贾请,乱局将启,就让齐国替她们打头阵吧。
刘章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拳头紧了又松,最终长叹一声,代国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事不宜迟,他必须尽快前往齐国,再与贾请谈判!
刘章无奈离开代国的第十日,长安,建章宫。
莫离伺候吕雉穿上繁复庄重的玄色朝服,在为她整理腰间玉带时,压低声音禀报道:“太皇太后,云阳公主已经秘密送出宫外,安置妥当了,请您放心。”
吕雉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威仪的自己,淡淡道:“那就好。
皇帝死了,哀家就剩下这唯一的一个亲孙女了,只要她平安就好,在宫外,远离这些是非纷争,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要再踏入帝王家了。吕禄他们弄来的那个小皇帝,进宫了吗?”
莫离回道:“已经进宫了,他们怕出岔子,派人盯着呢。”
吕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讽笑,“派人盯着就不出岔子了?一群蠢货。”
莫离有些不解,犹豫着问道:“太皇太后,真的要立吕家的子孙为皇帝吗?”
吕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哀家活着,他们敢这么做,哀家要是走了,一个姓吕的小娃娃坐在皇位上,刘家的那些王爷侯爷,还有高祖皇帝留下的那些老臣,会放过他们吗?你觉得哀家,会让他们这般自寻死路吗?”
莫离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决绝与冷酷,心头一凛,“可是现在的情况……”
吕雉打断她,语气凝重了几分,“城外有消息了吗?”
莫离为难地摇了摇头。
吕雉深吸一口气,向前踱了两步,望向殿外沉沉的天空,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声,“那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这时,一名宫女躬身进来提醒,“太皇太后,吉时已到。”
吕雉“嗯”了一声,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向殿门,前往长乐宫正殿。
长乐宫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按品阶跪坐在席位上,气氛肃穆而压抑,见吕雉身着朝服,缓步走入,众人齐齐躬身行礼,“臣等参见太皇太后!”
吕禄抱着襁褓中的吕勋,快步走到吕雉身边,将孩子递上,语气里暗含着一丝威胁之意,“请姑母主持大局。”
吕雉接过那个尚在熟睡的婴儿,指尖触及柔软的襁褓,几不可察地一顿。
吕禄胜利在望,立即扬声宣布,“登基大典,开始!”
吕雉等不到城外的援兵,今日又绝不能让吕家的孩子登基,否则必将酿成大祸。
瞬息之间,她就做出了决定,抬手死死捂住吕勋的口鼻,放慢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上陛阶。
行至最高处,她转过身,面向下方黑压压的群臣,百官拜下,山呼之声震耳欲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雉佯装刚刚察觉异样,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语气轻飘飘的,“这孩子怎么回事?好像没气了?”
“什么?!”吕禄大惊失色,猛地冲上前,“这不可能!”
吕产更是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扑过来,“勋儿!”
吕雉冷漠地将已然没了声息的襁褓抛还给吕禄,声音冰寒刺骨,“你们的大典,怕是举行不成了,还是另选继承人吧。”
吕禄手忙脚乱地接住孩子,探了探鼻息,竟然真的气息全无,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吕雉。
吕产大受打击,一把抢过孩子,抱在怀里,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勋儿!勋儿!”
吕雉不再看这出闹剧,抬步便要离开,吕禄万万没想到姑母竟会狠心至此,亲手捂死自己的侄孙子,他一把拉住吕雉的衣袖,“姑母!姑母!你怎么能这样!”
吕雉挥开他拉扯的手,恰在此时,一队精锐士兵迅速冲进大殿,刀剑出鞘,四散开来,将殿内众人团团包围,为首的正是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刘章!
他按照安陵容提示的条件与贾请谈判,贾请果然心动,同意借兵,刘章便与齐国士兵乔装改扮,隐藏行踪,一路行至长安城外,发起进攻。
破城之后,他就联络上了自己原先手底下的军队,两军合到一处,及时攻破宫城,带兵闯了进来。
吕禄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刘章,你来干什么?大殿之上,岂容你放肆!”
吕雉却在此刻开口,目光平静无波,“是哀家让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哀家的主意。”
吕禄愕然回头,“什么?”
吕雉踱步到吕禄与刘章之间,视线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群臣,威压顿生,“这楚河汉界,是越来越分明了,你们是听哀家的呢?还是听太尉大人的?”
众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吕雉的积威所慑,纷纷伏地高呼,“臣等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吕雉满意地微微颔首,转向面如死灰的吕禄,一字一顿地道:“吕禄,你想造哀家的反?你还差得远!”
大势已去,吕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吕雉身后,抱着吕勋尸身的吕产,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仇恨地瞪视着吕雉的背影,他虽然冲动,但总算认得清形势,不甘心地闭了闭眼,终是将滔天的恨意硬生生压回心底。
吕禄发起的宫变,就此平息。
事后,刘章请吕雉立齐王刘襄之子刘弘为帝,作为交换,刘章答应吕雉,留吕禄一命,吕禄遂被革去太尉一职,软禁于太尉府中。
条件谈妥,次日,吕雉在朝会上宣布另立新帝的决定,并封刘章为万户侯,却顺势收缴了他的虎符,命他回齐国与他兄长作伴,刘章虽心有不忿,却也无法违背。
朝会后,吕雉特意召见刘章,为了安抚他激愤的情绪,便将吕鱼当初为何要驱赶他出城的真相告知,语重心长地道:“章儿,有些事,需得用心去看。”
刘章如遭雷击,想起自己带兵平乱当晚,盛怒之下就将吕鱼赶回了娘家,不由悔恨交加,匆匆告退离去。
吕雉算准时间,派莫离去接吕鱼回宫,同一时间,醒悟过来的刘章命人铺上红毯,自己一路跪行至菜市口,想要求得吕鱼原谅,带她一同返回齐国。
但吕鱼心里清楚,太皇太后接她回宫,是要她留下做人质,况且,她留在长安,才能为刘章传递消息,成为他在京中的内应,更好地帮助他起事。
于是,纵有万般不舍,她还是狠心拒绝了刘章,登上了莫离的马车。
莫离和刘章的马车先后驶离,周遭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街角,一道满身酒气、失魂落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容易堂。
他衣衫凌乱,眼神空洞,不是先后经历丧女、丧子之痛的吕产,又是谁?
短短时日,家破人亡,他的人生,仿佛也随着那冰冷的襁褓,一同死去了。
【陵容事业粉:贾请也太有出息了,看来迷魂香只要不碰上恋爱脑,效果还是杠杠的,说不定容容私底下还给她改良过配方呢,毕竟这方面容容是行家。】
【大汉使者:吕后不愧是吕后,杀伐决断,那么小的孩子说捂死就捂死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算刘章今天没赶到,她凭这一手也能把水搅浑,争取时间,真·狠人无疑,不愧是能成大事的女人。】
【心疼吕产一秒:唉,吕产真是惨,女儿死了,小儿子也没了,虽然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吧,但这一刻确实是有点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