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的房子当初建的时候，为了省砖块，几房都是挨在一起的，共用一堵墙。
为了彰显长辈的地位，谭老头和谈老太的主屋是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屋子。
这就导致了谭老太的崩溃声，像是在几房人耳朵边叫唤似的。
谭小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眼迷茫，头上还竖着一根坚强的呆毛。
隔音不好真要命啊，被人突然从梦中喊醒，谭小莹像是被人硬生生扒开眼皮强制醒来一样。
环顾四周，躺在她左边的谭小珍手已经摸到了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一把磨的锃亮的小刀。
只是没有刀鞘，就这样放在枕头底下。
有时候谭小莹都担心她哪天睡着睡着不小心把自己嘎了。
谭小珍显然不担心，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之后缩回手，翻了个身。
把还坐着的谭小莹拉倒躺回原位，把她团吧团吧塞到自己怀里，脑袋一歪一秒钟睡着。
被迫充当抱枕的谭小莹彻底没了睡意。
睁着眼认真听着外头的声音。
大房和四房那接连传来声音，谭大通和刘燕也随大流打开了门。
屋里只剩已经睡过去的谭小珍，侧躺在谭小莹右边和她大眼瞪小眼的谭小雄。
“娘，你好好找找，是不是掉到柜子缝里头了？”谭大龙急坏了。
他早把爹娘的500多块钱视作大房的囊中之物，现在丢了，他可不得着急上火吗。
谭大山也急啊，他昨晚数了半晚上的钱，一遍一遍的数，在屋子里到处藏钱。
什么枕头芯里面藏一点，炕桌底下藏一点，某块松动的地砖底下藏一点，甚至内裤口袋里也藏了一卷钱。
快折腾到天亮，这才按压下激动的心情，草草睡下。
意识消散前，他还想着娶媳妇的时候，彩礼钱得从爹娘那出。
大哥和三哥娶媳妇的时候还没分家，都是公中出的钱，没道理到他这要私人掏钱。
“是啊，爹娘，昨天才分了家，怎么今天钱就不见了？是不是放钱的地方换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您再好好找找啊！”
谭大山眼睛下面挂着两坨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脚上的鞋也只穿了一只，脸色憔悴。
“哎呀！钱是你爹收着的，今天我想去镇上买包盐，找你爹拿点钱，结果放钱的盒子都空了！”谭老太心慌的厉害，哆哆嗦嗦的扶着门框，一个劲捂着胸口哎哟哎哟。
谭老头坐在主屋炕上，拿着烟斗吧嗒吧嗒抽着烟。
“你还有心思抽烟，别抽了，哎哟！那可是五百多块钱啊，这可怎么是好，不行，我得去找村长，让他帮忙找小偷，实在不行，咱们报公安！”谭老太咬牙。
如果丢的是别的，没了就没了，从村头骂到村尾，骂一通后再找不到也只能认栽。
可这次是五百多块钱，乡下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还得是那种人丁兴旺，能攒的住钱的人家。
谭老太说着就要出门，一个眼风都没给三个儿子。
“站住！”谭老头从炕上下来，走到院子里在门槛上磕了磕烟斗。
阴沉的三角眼在三个儿子脸上掠过，昨天刚分了家，今天钱就丢了，他不觉得是村里人偷的。
就算是村里人惦记上了他家的钱，为什么只有他们老两口的那份丢了？
“老实把钱交出来，今天这事就算了。”谭老头盯着三个儿子警告道。
什么意思？这钱是儿子偷的？
谭老太大惊，眼神怀疑的在三个儿子中间来回打量。
“爹娘，你们看我干啥？我可没拿！”
还没问，谭大山就赶紧表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语言动作极夸张高调，放在老两口眼里，不但没洗清嫌疑，反而显得更可疑。
“我也没拿！昨天改娣回娘家了，我忙着顾好家里三个孩子，没时间偷钱。”谭大龙也表达自己的无辜。
三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女儿是双胞胎，都十岁了，小儿子7岁。都不是需要大人照顾的年纪，又不是一两岁的孩子，能有多费事？
老两口心里有杆秤，心里怀疑也不说出来，双双看向还没发话的三房两口子。
谭大通打了个哈欠，脸上尽是厌烦。刘燕也半眯着眼睛，好像没睡醒。
“老三，老三家的。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出过门？”谭老头比较倾向于是老三一家偷的。
不光是老三昨天刚挑战过他的权威，更是因为他并不愿意承认他最疼的两个儿子犯了错误。
那剩下的就只有老三了。
面对谭老头几乎算是笃定的眼神，就差把他吃了。
谭大通冷笑一声。
怀疑他。
那就算他猜对了。
“晚上谁不去茅房啊？又不是光进不出，生儿子没眼那不是咒您吗？再说了谭叔，怀疑我们，有什么根据？”分家的第二天，谭大通还是不喊爹，直接把谭老头气了个倒仰。
“三哥说的对啊！”
谭大山觉得有道理，帮忙分析，“爹，我觉得您不应该怀疑我们，我们是你儿子，我看直接叫村长来查查，昨天来了好些人，一个一个问，总会问出来。”
小儿子的提议让谭老头眼前一黑。
他当他爹在村里有什么门道？有什么资格拷问人？
一个个问过去，把村里人都得罪完了，还想不想在村里住了？
得罪他们不可怕，但人多起来，被人记恨住了，钝刀子拉肉也很难受啊。
指不定在哪就会被人绊个跟头。
“你给我闭嘴！”谭老头气得把手里的烟斗朝他头上丢去。
谭大山赶紧歪头躲开，烟斗落到地上摔成两半，谭老头的心也像碎成两半了。
“爹，您真败家，好好的烟斗就这么碎了，钱没找回来，又丢了个烟斗。”谭大山可惜的蹲在死去的烟斗前啧啧出声。
他这么插科打诨，倒让谭老头觉得他身上的嫌疑去了一大半。
谭老头深深看了眼小儿子。
偷钱，他应该没那个脑子。
那么最有嫌疑的就是老大和老三了，谭老头还是比较倾向于是老三。
“老三，别让我多说。”
谭老头胸口发闷，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