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广阔而肃穆,地面由一种吸纳星辰之力的奇特种晶体铺就,踩踏其上,能感受到微微的共鸣与稳固的力量反馈。场中数十名身着南宫家青色劲装的年轻弟子正在按照阵位演练某种步法战技,动作整齐划一,引动着稀薄星力,声势不小。
南宫锦凌负手立于演武场边缘一座高台之上,目光沉静如水,偶尔出声指点一二,声音不大,却总能精准传入每个弟子耳中,令其动作更加顺畅圆融。
他的指点往往切中要害,一语点破关窍,显示出在战斗一道上远超其外表温雅气度的深厚造诣。那指点江山的气度,与其平日温和略显不同的沉静专注,在阳光下勾勒出的完美侧脸线条……竟让场中不少女弟子演练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脸颊微红,步法悄然带上了点飘忽。
林小婉一路小跑过来,恰好看到高台上那个清隽挺拔、渊渟岳峙的身影,以及台下那些或崇拜或羞涩的目光。她心头莫名一跳,赶紧甩甩头把奇怪的想法甩掉,定了定神,在台下恭敬拱手:
“少主!”
南宫锦凌闻声,目光从演练场收回,转向林小婉。看到她脸上褪去了初来时的拘谨局促,眉宇间多了一份沉稳,眼底却燃烧着一股熟悉的野性光焰,不由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真正欣赏的笑意。
“看来清闲日子过不惯了?”他走下高台,挥手让演练继续,微笑着问道,语气带着了然。
“嗯!”林小婉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
“帝尊厚赐,家族庇护,婉儿感激万分!但我不能一直待在族里!星河命牌在呼唤,那场大比只是起点,前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凶险的磨砺!我想出去走走,看看真正的星河大海,磨砺自身!” 她没说什么大道理,话语朴实,却透着一股闯荡星河的决心。
南宫锦凌静静看着她。少女的眼眸映照着演武场上流转的星光,澄澈而灼热,那份不甘沉寂、勇于开拓的锐气,像一把刚淬火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带着令人心折的本真。这种特质,在充斥着循规蹈矩、背景深厚的帝族神女中,显得如此稀缺而珍贵。
他见过太多天赋纵横、资源堆砌的帝族天骄,却少见这般扎根于泥泞、一路向死而生、将坚韧刻进骨子里,又能始终持有一份赤子之心的纯粹。
“很好。”南宫锦凌脸上的笑意加深,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这份心性,便是大道根基。”他略一沉吟,似乎在考虑什么。
就在林小婉以为对方会说“族里会安排护卫”之类的话语时,南宫锦凌忽然伸出手。白皙修长的五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掌心中托着一物。
那是一块玉佩。
并非什么华光万丈的帝族至宝。
其材质像是被银河冲刷过亿万年的特殊星髓玉,通体呈现深邃的藏蓝色,内部仿佛锁着无数流动的、细碎闪烁的星尘光点,深邃内敛。
玉佩形状古拙,雕工不显精致,甚至有些粗犷的纹理,但每一个转折都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玉佩边缘异常圆润光滑,一看就被人长久贴身佩戴摩挲过。
玉佩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星辰气息,更重要的是,林小婉在其中感受到了南宫锦凌独有的、温润而包容的道韵波动,以及一道被牢牢封印在核心处、引而未发的恐怖能量!
“婉儿。”南宫锦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将玉佩递向林小婉。
林小婉愣住了。这块玉…太贴身了!那上面残留的温和道韵,分明带着主人长久以来的气息,不像是库房里拿出来的制式法器。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摆手拒绝:“不!少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南宫锦凌不由分说,直接上前一步,将玉佩塞进了她手中。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背,带着温凉的玉石触感和他本身指尖的些微暖意,让林小婉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整个人一颤,忘了动作。
南宫锦凌看着林小婉那副被“定身”般的傻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带上了几分凡尔赛般的自嘲:
“里面封了我一道神念化身。当然,”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表情略显无奈,
“在下区区道源修为,所凝化身的威能实在有限。”
林小婉眼睛瞬间瞪圆!
啥?!道源化身?!还“威能有限”?!您这“区区道源境”是在挑战凡尔赛文学的最高境界吗?!
南宫锦凌看着她那极度震惊、似乎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一大串反问的样子,唇角微勾,继续用那温润如玉却足以气死人的平静语调补充道:
“关键时刻,只需捏碎此玉,或者向其注入灵力,我留在其中的化身会暂时具现……嗯,大概能挡下道源后期的全力一击!或者护你瞬移出十万里!具体效用视情况而定,聊胜于无罢了。”他摆了摆手,一副“你别抱太大希望”的诚恳表情。
“我……”林小婉感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捧着那枚还带着南宫锦凌一丝体温的玉佩,沉甸甸的仿佛有星辰之重!她脑子里嗡嗡的:挡道源后期?瞬移十万里?这简直是给她披了一层无敌外挂!还“聊胜于无”?少主您老人家是对“保护”有什么误解吗?!
就在林小婉内心疯狂oS弹幕刷屏之际,南宫锦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强行挽尊”的平静理由:
“不必有负担。这块玉不过是寻常配饰。”他目光落在玉佩上,又飞快移开,仿佛在说服自己,
“小妹既然看中你,护你周全,便是我这做兄长的…分内之事。”他最后的语调放得极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林小婉那捧着玉佩、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软悄然滑过心田。
她身上那带着泥土气息的韧劲儿,面对大机缘时笨拙却真诚的惶恐,甚至此刻那又震惊又感激、仿佛随时想跳起来的生动样子……都和他以往接触过的、那些如同精美瓷器般的帝族神女截然不同。像一株倔强生长的灵草,生机勃勃,笨拙地可爱。
至于这玉佩…他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常年贴身佩戴、蕴养了数百年的那块“星尘佩”取出来了?还特意抹去了自己日常附着的神魂气息,只留下那道最核心的保命符阵……这举动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点不对劲?他自己都懵懵的!
算了!
反正都拿出来了,难道还能再要回来不成?那也太难看了!
南宫锦凌内心罕见地掠过一丝“出格”后的懊恼和强装镇定,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少主人设,优雅颔首:
“去吧,万事小心。若遇无法应对的困难,莫要强撑。” 说完,似乎不想再多停留一秒,转身便向演武场中央走去,仿佛之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林小婉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中那块温润清凉、内蕴星尘与磅礴伟力的玉佩。它躺在她因常年摸索地形而略显粗糙的掌心,如同浩瀚星河坠入尘埃,又像是在她冰冷孤寂的过往中,突然燃起的一簇带着温情的守护焰火。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暖流瞬间将她淹没,鼻子微微发酸。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少主放心!我林小婉……会好好活下去的!也会努力变强,绝不辜负帝尊和您的这份护持!
她小心翼翼,无比郑重地将玉佩收进云凝帝尊赐下的月华指环最深处、最安全的位置,紧挨着那块承载大道的土系玉简和星河命牌。仿佛那玉佩是某种易碎的瑰宝,需要用无尽空间来守护它的安全。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那颗被暖流冲得晕乎乎的心落回了实处。
与此同时,在族地最核心区域,与演武场隔着重重空间屏障与护族结界的地方。
一片由法则碎片构成的奇异棋盘前。
君墨寒执黑,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如同万年玄冰精华凝成的墨色棋子,动作沉稳利落,“嗒”一声落于某处奇异节点,寒气蔓延,瞬间冻结了对面白棋大片的光华流转之势。他抬眸,看向对面端坐、执白的云凝。
云凝帝尊一身简约月白常服,纤纤玉指捻着一枚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月轮在生灭流转的白子。然而,此刻,她那仿佛能洞悉九天星辰运转轨迹的银瞳,却并未凝视棋盘上瞬息万变的法则纠缠。
她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阻隔、禁制波动,正“落”在星尘演武场边缘。
她清晰地看到林小婉那笨拙又真诚的推拒,看到自家兄长那看似平静却动作强硬地将玉佩塞进人家姑娘手里;
看到林小婉捧着玉佩时那呆若木鸡、像被雷劈了的小傻样;更看到自家那位素以优雅温和、处事周全着称的兄长,在完成这个“略显逾矩”的动作后,转身迈步时,那强装镇定、步伐比平时快了那么一丝丝、耳根后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浅淡红晕的…狼狈……
“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月华滴落在寒冰上的轻笑声,突然从云凝唇边逸散开来。
那笑声带着一种发现了绝妙趣味的狡黠,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姨母般慈祥的满足感?
正专注于推算棋路的君墨寒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分了神,抬起那双冰封万古的寒眸,疑惑地看向对面。云凝平日里如同冰山塑像,情绪波动几乎等于无,能让她失笑出声的事……只有南宫锦凌和林小婉的事儿了吧?
云凝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那丝狡黠笑意瞬间收敛,恢复成高天孤月的清冷。只是那唇角残留的细微上翘弧度暴露她心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