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第一缕晨光刚爬上错题本，炎耀的笔尖就在“二次函数”的图像上顿住了。卤锅的咕嘟声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胡东东切菜的“咚咚”响，像支没谱的曲子，挠得他心头发痒。
“还有三道题就完事！”他咬着笔杆给自己打气，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起了卤锅——锅底的火要多旺，香料包要什么时候捞，连浮沫怎么撇都画得清清楚楚，活像张新菜配方。
灶房里，胡东东正跟块五花肉较劲。他爸教的“东坡肉”要先煎出焦皮，可肉在锅里滑来滑去，总也煎不均匀，油星溅得他直蹦，像踩在炭火上的小猴子。“炎昭哥！快来搭把手！”他扯着嗓子喊，“这肉成精了，不听使唤！”
炎昭端着刚熬好的酸梅汤从里屋出来，校服袖口还沾着点墨渍——是昨晚背单词时不小心蹭的。“急什么？”他往锅里撒了把冰糖，糖在油里慢慢化开，泛起琥珀色的泡，“你看这糖色，就像解方程式，火候不到，啥都白搭。”
小宇蹲在灶台边，把凉好的酸梅汤往玻璃瓶里灌。瓶身上贴着他写的标签：“学霸特饮，解腻醒脑”，字旁边还画了个举着钢笔的小人，正对着酸梅汤流口水。“戴眼镜的哥哥说，喝这个背单词记得牢，”他把瓶子往案台上摆，“等会儿给排队的同学分点。”
第一波食客涌来时，炎耀刚合上错题本。张大爷举着鸟笼往灶前凑，瞅见案台上的本子直乐：“耀小子，这题比卤猪耳还难啃？”他往炎耀手里塞了颗润喉糖，“我那孙子说，做不出来就先放放，吃口热乎的再想，脑子转得快。”
戴眼镜的男生捧着习题册蹲在灶边，边喝酸梅汤边啃卤鸡爪：“炎耀哥，这道几何题你看……”他话没说完，突然盯着卤锅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锅沿的弧度，不就是辅助线该画的地方吗？”他扔下鸡爪就往本子上划，铅笔尖在纸上戳得“沙沙”响。
最热闹的是中午。四个孩子轮着班，一个刷题，一个掌勺，一个备菜，一个招呼客人，像台上了发条的机器。胡东东的“东坡肉”终于出锅了，红亮的肉块颤巍巍的，筷子一戳就透，卤香混着酒香漫出来，引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直拽妈妈的衣角：“我要那个会晃的肉！”
她妈妈笑着往碗里夹了块：“这叫东坡肉，得配米饭吃。”小姑娘咬了一小口，突然喊：“比我爸带回来的外卖香！这里面有……有认真的味道！”
那个总扶着老奶奶的女生来得晚，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整理的物理错题集。“这些是力学重点，”她把本子往炎耀手里塞，“你们看，就像炖肉要掌握火候，受力分析也得找对方向。”老奶奶在旁边点头：“我年轻时织毛衣，线走错了就得拆，学习跟做菜一样，急不得。”
傍晚收摊时，错题本上的红勾又多了几道，新菜“东坡肉”的盘子见了底。胡东东举着锅铲，对着夕阳伸了个懒腰，后背的骨头“咔哒”响：“今天赚了！题做了，肉也卖光了！”炎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照着他草稿纸上的公式，像串跳动的火苗：“明天做‘学霸卤蛋’，在蛋黄里藏点芝麻，寓意‘开窍’。”
小宇把客人留下的鼓励纸条贴在灶边——“哥哥们加油，学习和卤味都要第一！”“等你们考出好成绩，我请你们吃大餐！”字迹歪歪扭扭，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炎耀摸着错题本上的卤锅涂鸦，突然觉得，学习和做菜原来真的一样。都要耐着性子熬，都要找准火候，都要在一次次“咸了淡了”“错了改了”里慢慢琢磨。而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卤香，灶台上的公式，还有食客们的笑脸，就是推着他们往前的劲儿。
月光爬上灶台时，卤锅的余温还在，错题本的纸页被风吹得轻轻响。明天一早，四个少年还会在晨光里分好工，一边跟函数较劲，一边给卤汤调味，把日子过得像那锅东坡肉——慢火炖着，认真熬着，总有一天，会香得让人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