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坐在床边，手还握着父亲的手。天已经亮了，窗外的光从玻璃照进来，落在被子上。父亲的呼吸比昨晚稳了些，手指偶尔会动一下。他没松开手，也不敢松，好像一放开，人就会走。
护士进来换了药瓶，看了眼监护仪上的数值，说情况没变坏。林烨点头，问她大哥什么时候能到。护士说不清楚，他就掏出手机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说已经在路上，两小时能到。
挂了电话，他把外套重新搭在椅背上，袖子还是卷着。母亲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说是熬了米粥。他接过碗，打开盖子看了看，米煮得稀烂，上面浮着一层油花。他没吃，说等会再喝。
母亲站在床尾，看着父亲的脸，眼睛发红。林烨抬头看她，说你回去睡会吧，我在这守着就行。母亲摇头，说睡不着，躺下就心慌。他没再劝，只是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位置让她坐下。
大哥到的时候快中午了。他穿着旧工装，裤脚沾着泥，进门先看了眼父亲，又看向林烨。林烨站起来，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了。大哥摆摆手，说家里鸡还在喂，他得来回跑。
林烨说我知道。他把大哥带到外面走廊，把这几天的情况讲了一遍。医生说手术做了，血块清了，但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都说不准。现在只能等，还要每天按摩手脚，防止僵住。
大哥听完，说那你回去歇两天，这里有我。林烨摇头，说我这次不走了。大哥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三点，医院让家属签字领后续用药单。林烨拿着单子去药房排队，等轮到他的时候，发现有几种营养针价格高，而且要自费。他直接付了钱，拎着药袋回来，交给护士安排注射。
晚上七点，病房里安静下来。母亲回家做饭，大哥也回去了。林烨一个人坐在床边，盯着监护仪的绿线起伏。他拿出手机，点进系统界面。页面跳出来后，他输入“术后恢复”四个字。
搜索结果出来了。有一项叫《中医养生与康复指南》的东西可以兑换，初级版，要八十财富值。他点了确认，系统提示兑换成功。
他立刻打开那本书。里面写了脑出血病人怎么调理，有哪些穴位要按摩，哪些食物能帮助恢复。他还看到一个方子，用黄芪、当归和鸡肉一起炖，补气养血。材料在县城都能买到。
他记下内容，关掉系统，给母亲打电话，让她明天买只老母鸡回来。然后他又查了推拿图解，把几个关键穴位抄在本子上：足三里、合谷、涌泉。
第二天一早，母亲拎着鸡来了。林烨去厨房借了个砂锅，洗好鸡肉，切了姜片，按书上的比例加水慢炖。一个多小时后，汤熬好了，颜色金黄，飘着香味。他盛了一小碗，晾凉后尝了一口，有点苦，但能喝。
他端回病房，用小勺一点点喂进父亲嘴里。虽然人没醒，但他听说吞咽反应还在，说明身体还能吸收。他一边喂一边说，爸，这是你以前爱吃的黄芪鸡，我按老家做法炖的。
中午大哥来了，他让大哥帮忙扶住父亲肩膀，自己开始按摩双脚。他按着书上的位置，一个个找穴位。刚开始手法生疏，力道重了，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他马上放轻，慢慢摸索节奏。
一天、两天，他每天都做这些事。早上熬粥，中午炖汤，晚上按摩。公司那边打过几次电话，他接了，听了几句就回一句：我知道了，你们照计划办。后来电话少了，没人再催。
第五天夜里，父亲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林烨正低头写记录本，听见声音抬头，看见父亲的眼皮在抖。他放下笔，凑近喊了一声爸。
父亲没睁眼，但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音。
他立刻按下呼叫铃。护士过来检查了一圈，说可能是意识在恢复，让家属继续观察。走之前看了林烨一眼，说你瘦了。
他没回应，只是坐回椅子上，一直盯着父亲的脸。
又过了两天，父亲终于睁开了眼。第一次是傍晚，光线昏暗，林烨正在换毛巾。他感觉手被轻轻捏了一下，抬头就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那眼神很浑浊，但确实在看他。
林烨喉咙一紧，叫了声爸。父亲嘴巴张了几下，最后挤出两个字：“回家。”
林烨摇头，说这里就是家。你还不能动，得再住一阵。
父亲没再说话，但眼角流了泪。林烨用棉签蘸水，给他润了嘴唇，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从那天起，父亲开始慢慢能说话了。每次醒来时间越来越长，能认出屋里的人。母亲来的时候，他会伸手摸她的脸。大哥来了，他会点点头。
林烨每天早上坐在床边，读报纸给他听。其实不是真读，而是讲公司的事。他说项目都正常推进，工地没人偷懒，账目清楚。还说客户又签了两个新合同，年底可能分红。
父亲听着，有时会笑一下。
他也让妹妹写了信寄来，念给父亲听。信里说学校的事，同学的趣事，还有她考了第一名。母亲做饭时也开始放咸菜，那是父亲以前最爱吃的。
第八天晚上，父亲睡着后，林烨坐在隔壁房间的书桌前，写下今天的康复记录。体温正常，进食量增加，左腿能轻微抬动，认知反应良好。他合上本子，呼出一口气。
台灯是旧式的，光线偏黄。窗外虫鸣不断，屋里的风扇转着，吹起桌上的纸角。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照片是几年前拍的，父亲站中间，他和兄弟姐妹围在两边。那时候父亲还能扛米袋上楼，走路带风。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系统图标在闪，没有声音，只有光。
他看了一眼，没动。
屋里传来母亲哼歌的声音，是小时候哄他睡觉的老调。他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表，停了几秒，然后起身去父亲房间看了看。
被子盖得好好的，呼吸平稳。
他回到书桌前，重新坐下。手机还在亮。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屏幕的一瞬，听见父亲在隔壁轻轻叫了一声：
“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