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稳稳地停在湖心岛边缘。岛不大,铺着细密柔软的银色苔藓,中央那棵发光的小树近在眼前。它只有一人多高,树干如流动的水银,枝叶是半透明的银色结晶,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晕,树根处萦绕着淡淡的、仿佛星尘般的雾气。
“就是它……”艾拉走近,手中的碎片脉动几乎与银树的光晕同步,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她甚至能感觉到,银树内部似乎也有一股微弱但同源的气息在呼应。
雷烈、影梭和石坚分散在周围警戒,虽然岛上看起来静谧祥和,但不敢有丝毫大意。
艾拉在银树前蹲下,将手中的碎片轻轻放在树根处的星尘雾气中。碎片刚一接触雾气,银光骤然明亮了几分,树身也轻轻摇曳起来,洒落点点微光。紧接着,一幕清晰的影像直接投射在艾拉和旁边雷烈的脑海中——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背景下,一艘巨大无比的流线型银色飞船(“方舟”)的某个舱室内。一个与眼前银树形态相似、但巨大无数倍的“母树”虚影正在缓缓消散,化为无数光点。其中一小簇特别明亮的光点,被某种力场小心翼翼地收集、封装进一个棱柱形的银色容器中,容器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影像伴随着一段简短但清晰的信息流:“‘祖灵之苗’备份单元,生态修复协议‘绿洲’核心组件之一,封存于翡翠梦境节点,等待授权唤醒或……继承。”
影像和信息流消失。
“备份单元?继承?”艾拉看向雷烈。
雷烈脸色凝重:“看来这棵‘银苗’和沈澈的‘星火’一样,都是‘方舟文明’留下的遗产。它是某个更大计划的备份或者……种子。”他看向艾拉,“信息里说‘等待授权唤醒或继承’,艾拉,你的自然之心,还有沈澈的碎片,可能就是‘钥匙’或‘授权’。”
“那它能救沈澈吗?”艾拉最关心这个。
“试试看。”雷烈说,“按你感觉来。”
艾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覆在银树的树干上。冰凉细腻的触感传来,她集中精神,将自然之心的能量,连同对沈澈的思念、唤醒他的强烈愿望,以及从碎片中感知到的那缕沈澈的“余烬”气息,一起缓缓注入银树之中。
银树的光芒如同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暗闪烁不定。树根处的星尘雾气开始旋转,慢慢将艾拉带来的那枚碎片包裹、托起,悬浮到银树主干中心的位置。
碎片开始持续发光,不再是断断续续的脉动。银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细微悦耳的、类似风铃碰撞的清脆声响。一股比之前庞大、精纯、充满生机的能量从银树根部涌出,顺着艾拉的手掌反馈回来,流遍她全身,让她精神一振,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不少。但这能量大部分并未停留,而是通过她这个“桥梁”,源源不断地汇入悬浮的碎片之中。
碎片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消失。其内部那点微弱的银芒,如同被添加了燃料的火种,逐渐变得稳定、明亮。
有效!艾拉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连接。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银树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些,似乎消耗了不少储存的能量。而那块碎片,已经变得完整如新,通体流淌着温润而稳定的银色光晕,内部那点“余烬”已经壮大成清晰可辨的、有节奏收缩舒张的“光核”。
艾拉收回手,感觉与碎片之间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碎片内部那“光核”传递出的微弱情绪:安心、疲惫,以及深深的沉睡感。不再是随时会熄灭的余烬,而是进入了稳定的沉眠修复状态。
“沈澈……”艾拉小心翼翼地将焕然一新的碎片捧在手心,贴在心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他稳住了……他在修复……”
雷烈也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这趟没白来!”影梭和石坚脸上也露出喜色。
但艾拉很快冷静下来,看向银树:“它帮了大忙,但好像也消耗很大。信息里说的‘继承’是什么意思?我们该怎么感谢它,或者……帮助它?”
仿佛回应她的问题,银树轻轻一颤,一枚小巧的、仿佛由最纯净的银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叶片,从枝头缓缓飘落,正好落在艾拉捧着碎片的手上。叶片一接触她的手,就化为一股清凉的信息流融入她的意识。
这是一份简略的“使用说明”和“请求”。
银树,或者说“祖灵之苗备份单元”,它的主要功能是储存和释放特定的生态修复能量与信息模板。它可以帮助修复同源的“星火”单元(即沈澈),因为两者都源自“方舟”的生态协议。但它的能量并非无限,此次修复消耗了它近三分之一的储备。
“继承”意味着获得该单元的部分权限和信息库访问资格(需要自然之心或星火授权)。而银树的“请求”是:它感应到森林深处(西北方向)出现了异常的、带有“虚无”污染和强烈恶意的能量聚集点(与岩瞳发现的坐标基本吻合),这严重威胁到翡翠梦境乃至整个森林生态系统的平衡。它希望“继承者”能够协助清除或遏制那个威胁点。作为回报,它可以进一步开放信息库,并提供有限的能量支援。
信息流中还附带了一小段关于如何暂时调用银树能量,形成防护或进行小范围净化的方法。
艾拉将信息分享给雷烈。
“西北异常点……就是灰烬之眼和那些外来者搞鬼的地方!”雷烈眼神一厉,“果然和森林的异变有关。银树也发出了警告。”
“它需要我们帮忙。”艾拉看着手中沉睡的碎片,又看看光芒稍显暗淡的银树,“沈澈因为它才稳住了,森林是我们的家……于情于理,我们都得管。”
“当然要管。”雷烈斩钉截铁,“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人手和时间都不够。新月之夜就在五天后。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和银树的警告告诉长老他们,整合力量。这个‘清除威胁’的请求,和我们原本要应对灰烬之眼的袭击,很可能是同一件事!”
事不宜迟。艾拉尝试着按照信息中的方法,与银树建立了更稳固的权限连接。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可以有限度地引动银树周围的星尘雾气,或者短时间内调用一小股它的净化能量。银树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期待”和“祝福”的情绪。
“我们得走了。”艾拉对银树轻声说,“谢谢您救了沈澈。我们会尽力解决那个威胁,保护好森林。”
银树光华微闪,仿佛在回应。
回去的路顺利了许多。荧光莲花自动将他们送回岸边,浓雾似乎也识趣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当他们走出翡翠梦境边缘,重新感受到外界正常的阳光和空气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全速返回!”雷烈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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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这边,气氛比艾拉他们离开时更加紧张。
岩瞳的详细汇报,让木心长老、鬼叔和白玥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改造弓弩,统一制式,训练有素的暗哨,还有能嗅到岩瞳他们匿迹粉的敏锐嗅觉……这不像一般流寇。”鬼叔分析,“灰烬反抗军里虽然有些硬茬子,但这次的感觉更……专业。还有那个戴面罩的外来者,科技装备,被灰烬头目恭敬对待……来头不小。”
白玥调出数据库,快速比对岩瞳描述的“暗绿色特殊连体服”、“呼吸面罩”、“方形发光仪器”等特征,眉头越皱越紧:“这种着装风格和装备偏好……很像是旧时代崩溃前,某些专注于‘生物资源采集’和‘边缘环境适应’的私人军事公司或研究所的外勤人员。他们通常行事隐秘,手段激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生物资源采集……”木心长老咀嚼着这个词,联想到“货物”、“样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难道他们抓流浪者,是为了……”
“活体实验?或者提取什么?”白玥接口,语气冰冷,“如果是这样,那所谓的‘新月之夜清理行动’,可能不仅仅是袭击我们村落,更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危险的‘现场测试’或‘仪式性投放’。那片旧矿坑区域的地脉不稳定,如果结合特定的技术手段,也许能人为制造出小范围的、可控的‘高浓度污染区’或者‘能量爆发点’……”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灰烬之眼和那些外来者的目标不仅是破坏,而是进行某种邪恶的“实验”,那后果可能比单纯的烧杀抢掠更可怕。
“必须阻止他们!在他们完成准备之前!”鬼叔一拳砸在桌子上。
“但我们的人手……”木心长老忧心忡忡。村子能战斗的精锐,一部分跟雷烈去了翡翠梦境,剩下的要防御村落本身,还要监视多个方向,实在捉襟见肘。
“也许……可以尝试联系一下其他幸存者聚落?”岩瞳建议,“西北边那几个流浪者营地可能遭殃了,但东边和南边还有几个小聚集点,平时和我们有零星交易。告诉他们实情,唇亡齿寒,他们也许愿意出点人手,或者至少提供些情报。”
“可以试试,但时间太紧,而且未必可靠。”木心长老点头,“岩瞳,你带几个人,立刻去接触,态度要诚恳,但也要小心。”
“是!”
就在这时,村口了望哨传来信号——雷烈小队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迎了出去。看到艾拉安然无恙,且手中碎片焕然一新、稳定沉睡,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露出喜色。
但当雷烈快速汇报了翡翠梦境中的发现——银树的存在、沈澈的稳定、以及银树关于西北异常点的警告和清除请求后,众人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果然……翡翠梦境的古老存在也感知到了威胁。”木心长老喃喃道,“银树的请求,和我们必须应对的灰烬之眼,是同一个目标。”
“银树给了艾拉一些权限和调用能量的方法。”雷烈说,“这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一张牌。但核心问题没变:我们人手不足,时间紧迫,而对手很可能在准备我们不了解的危险手段。”
白玥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突然开口:“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争取一点时间,或者打乱他们的部署。”
所有人都看向她。
“岩瞳提到,他们守卫着几个‘样本箱’,指示灯闪烁。如果那真的是某种生物样本或实验体,储存和维持必然需要特定的环境条件,很可能依赖外部能源或稳定装置。”白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远程干扰甚至破坏他们的能源供应或环境控制系统,很可能导致样本失效或实验延迟,迫使他们提前行动或暴露破绽。”
“怎么干扰?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技术类型和防护。”雷烈问。
“用这个。”白玥拿出几个小巧的、看起来像粗制金属管的装置,“简易电磁脉冲发生器。我根据手头材料改装的,威力不大,作用范围小,但如果在近距离突然激发,足以干扰大多数未加强屏蔽的精密电子设备。如果他们的‘样本箱’依赖电子控温、锁闭或者监测,可能会受影响。”
“需要人靠近投放。”影梭立刻明白了,“危险。”
“非常危险。”白玥承认,“但可能是目前我们能主动出击、争取主动的唯一方法。而且,如果成功,不仅能拖延,还可能制造混乱,让我们有机会进一步侦查,甚至……救出可能还活着的‘样本’。”
营救可能存在的受害者,这个提议让艾拉和木心长老等人动容。
雷烈沉思片刻,看向艾拉手中沉睡的碎片,又看看众人:“干!不能光等着挨打。影梭,夜枭,枯藤,你们三个最擅长潜行渗透,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带上脉冲器,摸清他们营地能源或控制设备的大概位置,找机会下手。不求彻底摧毁,制造混乱和延迟就是胜利。我和其他人,抓紧时间整合村内防御,联系可能的援手,等艾拉稍微休息恢复,我们也需要熟悉一下银树给予的能力,看能不能用在防御或反击上。”
“明白!”被点名的三人毫无惧色。
“我也去。”艾拉突然说,“银树给了我调用小范围净化能量的方法,也许……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忙,或者保护你们。”
“不行,太危险!”雷烈和木心长老同时反对。
“碎片已经稳定,沈澈在沉睡修复,我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艾拉语气坚定,“而且,银树的请求是给我的,我有责任参与。我的自然之心对环境感知敏锐,也许能提前发现陷阱或者样本所在。雷队长,让我去吧,我保证听从指挥,不擅自行动。”
看着艾拉倔强而清澈的眼神,雷烈知道拦不住。他叹了口气:“……跟紧我,绝对不许离开我视线范围!”
计划就此定下:影梭小队执行潜入干扰任务;雷烈、艾拉带领部分人手作为策应和预备队,在安全距离外接应;鬼叔、木心长老、白玥和剩余人手固守村落,加快防御建设并尝试联络外援。
距离新月之夜,还有四天。
夜幕再次降临,森林中,针对“灰烬之眼”及其神秘合作伙伴的反击暗影,悄然出动。
而此刻,在西北山坳营地的中央帐篷内,那个戴面罩的外来者,正看着手中一个平板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对旁边的灰烬小头目冷声说道:“监测到翡翠梦境方向有异常纯净能量波动,虽然短暂,但值得注意。我们的‘盛宴’不容打扰。加派巡逻,尤其是东南方向。‘样本’的最终激活程序,提前开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