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徐爱国提高嗓门大喊一声，声音都有些劈了，“你老实点！刚开始晚不了，我们慢慢挤过去。”他紧紧攥住小七汗津津的手，“别松手！听见没？”
“知道了......”小七撇撇嘴，但还是乖乖握紧了徐爱国的手。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几颗捂化了的糖，分给哥哥们：“狗蛋给的，可甜了！”
人群开始往中心涌动，像潮水一般。徐爱国护着三个弟弟，慢慢往前挪。不知是谁家的大黄狗也来凑热闹，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远处，一个穿着红褂子的耍猴人已经牵着一只戴着小帽的猴子出场了，引起一阵欢呼。
小七踮着脚尖，眼睛一眨不眨。徐爱国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终于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哇！小猴子骑车了！”小七激动得从地上蹦起来，差点撞到身后的大竹。那只毛色金黄的猴子正骑着一辆迷你三轮车，在场地里转圈，红缨穗在车把上欢快地跳动。
“这小车是三个轮子诶！”狗蛋趴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比小七家二八大杠还稳当！”
“我也想要一个！”小六羡慕地扯着四哥的袖子。
周围的孩子们早已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几个调皮的还学起了猴子抓耳挠腮的样子。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七他们在那边呢！”陆梅带着王秀珍和楚青苗匆匆赶到。楚青苗的围巾都跑歪了，露出半边红扑扑的脸。
“嗯，看到了。”王秀珍踮起脚尖张望，拍了拍小四的肩膀，“你过去吧，看好他们别乱跑了，就呆在那块儿。”说着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塞给他，“别都自己吃了。”
“好！我过去了！”小四灵巧得像条泥鳅，眨眼间就挤到了小六旁边。
“四哥！你看小猴子会跳绳！”小六兴奋地拽着小四的棉袄，差点把他拽个趔趄。场中央，那只机灵的猴子正跟着耍猴人的铜锣声，有节奏地甩着一根红绳，时不时还冲观众挤眉弄眼。
“嗯嗯，我看到了！”小四把糖分给弟弟们，自己也含了一颗，甜得眯起眼睛。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哇哇哇！小猴子爬杆子了！”只见那猴子三下两下蹿上三米高的竹竿，尾巴还故意晃来晃去。
“上去了！好快啊！”小七激动得直拍大腿，转头对狗蛋说，“比你家花猫爬树还快！”
......
“咚咚锵！”又是一阵锣鼓响，耍猴人摘下帽子向观众鞠躬。猴子蹲在他肩头。
“小四！走了！”王秀珍把手拢在嘴边喊道，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
陆梅挎着不知何时已经装满豆腐的竹篮，拉着王秀珍和楚青苗就往回走：“咱们头里走着，小四他几个能跟上。”她回头看了眼还在学猴子翻跟头的孩子们，笑着摇摇头。
回陆家大队的路上，几个小孩像撒欢的小狗，在前面你追我赶，棉鞋扬起阵阵尘土。陆梅几人跟在后面，不时提醒他们慢点。
“妈！你们快点，我都饿了！”小七突然折返回来，一把拽住楚青苗的手，手心汗津津的。他的棉袄扣子跑开了两颗，头发里还夹着片枯树叶。
“慢点，路滑，再摔着了！”楚青苗弯腰给他系扣子，忽然听见“哎哟”一声——原来是小六真的摔了个屁股蹲，正坐在土路上发懵呢。小四赶紧把他拉起来，拍打着他棉裤上的土。
“奶！”小五眼尖，老远就瞧见楚晚月端着个青花大碗从村道那头走来，碗上盖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边角还冒着热气。
王秀珍忙迎上去：“娘，谁家打豆腐？”她接过沉甸甸的碗，掀开布角一看，雪白的豆腐颤巍巍地嵌在清亮的浆水里。
“李老三家。”楚晚月捶了捶后腰，“人多的挤得跟赶集似的，排了老长的队。说一家就分这一块，撑死了不到五斤。”她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块帕子擦汗，发髻都松散了几缕。
“够了够了！”王秀珍捧着碗笑得眼角起褶，“泡在凉水里能吃到后天！”
陆梅闻声：“晚上咱白菜炖豆腐，滴两滴香油，保准鲜掉眉毛！”
“好！”几个小的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听说有豆腐吃，乐得直蹦高。小七偷偷伸手想戳豆腐，被楚晚月轻轻拍开了爪子：“猴急什么，晚上有你吃的。”
正说着，陈素云和张小燕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陈素云把散落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娘，你们回来了。我把红烧肉热热就能开饭，昨天剩的一大碗我搁在蒸屉上了。”
王秀珍往厨屋走，看见桌上已经摆好碗筷，笑着点头：“这么快就做好了？我还说回来搭把手呢。”
“都是现成的。”张小燕麻利地擦着桌沿，“昨天留的肉菜热一热就得。我顺手做了捞干饭，米汤留着晚上煮粥。”她说话时脸颊红扑扑的，围裙口袋里还插着把锅铲。
楚晚月舀水洗手，温水冲过劳作粗糙的手指：“行，很好。今天辛苦你们两个了。”她甩甩手上的水珠，“安安他们呢？怎么没见闹腾？”
“建党带着建设和珊珊在里屋玩呢。”陈素云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三个小的围着看大哥做的木头小车，壮壮乖得很。”
楚晚月擦干手，突然想起什么：“你大哥回来了吗？”
“没呢。”陈素云掀开锅盖搅了搅米饭，“方才金花嫂子还来借箩筐，说她家大队长也还在公社开会。”
楚晚月望了望天色，摆摆手：“把饭给他留锅里温着，我们先吃吧。孩子们跑跳半天，早该饿了。”说着从橱柜深处摸出个小陶罐，“今儿个高兴，把这坛酱肉也开了。”
“哎！”王秀珍响亮地应着，冲院子里喊：“都洗手吃饭！小五别逗鸡了！小七把你那泥爪子好好搓搓！”
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孩子们你推我挤地抢板凳，大人们端菜盛饭。
饭菜的香气夹着说笑声在屋子里飘荡。几个孩子捧着碗，争着夹红烧肉和蘑菇炖鸡，小七的米饭粒都沾到脸蛋上了。陆梅刚把热腾腾的汤端上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