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政令一出,整个宁州,上至士绅官僚,下至贩夫走卒,全都炸开了锅!
市井街巷,茶馆酒肆,无人不在议论。
“十八岁才能成亲?俺家小子十六,闺女十四,本来都说好年底过门了,这……这可咋整?”一个老汉愁眉苦脸。
“嗨,晚两年就晚两年呗!没听告示上说吗?年纪太小生娃,对大人孩子都不好!官府还给生娃发钱呢!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惠!”一个中年汉子倒是看得开。
“就是!生闺女也给钱!这下看谁还敢把女娃扔尿桶里!”一个妇人高声附和,引来不少女子点头。
“三代血亲不能成亲?这……这从没听说过啊!我姑妈还想把她闺女说给我家小子呢,这算是三代不?”有人拿着政令附带的图表,和邻居挤在一起研究,啧啧称奇。
“哎呀,这图上画得清楚,表亲就是三代以内,不行不行!官家说了,近亲结婚生傻子!”
“还得去官府登记?领那个什么……婚书?不登记就不算夫妻?这……老祖宗也没这规矩啊!”
“你懂啥!登记了,你就是明媒正娶,官府认证!以后谁想休妻娶小,也得按规矩来!对咱们女人是好事!”一个爽利的大娘嚷道。
医馆内,几位老大夫却是拍案叫好。
“善!大善!宁王殿下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一位白发医者激动得胡子乱颤,“老夫行医数十载,见过多少痴儿傻女,其父母多为血亲近缘!此令若行,可活人无数!”
“早婚伤身,古书亦有记载。殿下以政令匡之,实乃仁政!”
“只是……这推行起来,恐阻力不小。积习难改啊。”也有人担忧。
士绅阶层和部分读书人,则反应激烈。
“荒谬!荒谬绝伦!”某处诗会上,一个老学究气得摔了杯子,“《周礼》有云:‘男子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女子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此乃古制!岂有十八未满不得婚嫁之理?悖逆人伦!”
“禁止表亲通婚?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亲上加亲’古已有之,何来祸及子孙之说?此必是妖言惑众!”
“官府竟要插手民间婚嫁?还要登记?此乃亵渎礼法,干预人伦!长此以往,父不为父,子不为子,夫妇之道何在?纲常伦理何存?”
“还有这生女也给赏钱?牝鸡司晨,阴盛阳衰,非国家之福!”
反对声浪,尤其是来自守旧士绅和理学卫道士的抨击,异常猛烈。这道政令,不仅触及了早婚、近亲婚配的千年积习,更挑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传统,将官府权力延伸至家庭伦理的核心领域,无疑是在本就汹涌的暗流中,又投下了一颗巨石。
那些原本就在暗中串联,准备上奏弹劾周景昭“擅改祖制、凌虐士绅”的势力,更是如获至宝。
“太好了!周景昭自取灭亡!”赵家族老兴奋得满脸红光,“婚丧嫁娶,乃人伦大节!他竟敢如此妄为!速将此事添油加醋,一并写入奏本!就说他‘败坏人伦,紊乱纲常,其心可诛’!”
“还有那生女给赏,简直是要动摇国本!一并参他!”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朝廷震怒,周景昭被申饬、新政被废止的美好前景。
然而,在宁王府内,周景昭面对汹汹舆论,却异常平静。
“殿下,此举是否……太过激进?”连一向支持他的陆望秋,也有些迟疑。她虽知周景昭所思所想常超越时代,但这道政令对世俗观念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望秋,”周景昭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而深远,“我知道很难。但有些事,再难也要做。早婚近亲之害,你我在医书案例中见得还少吗?多少女子因生产过早而丧命?多少家庭因生下残疾儿而陷入深渊?这非一家一户之私事,乃关乎我宁州、乃至未来大夏子民体质强健、种族优化之大事!至于登记婚书,更是保护弱女子权益、明确家庭责任、稳定社会基石之要策。此刻不破,更待何时?”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熙攘的街市:“反对声必然激烈,尤其是那些抱残守缺、只知死守教条的腐儒。但你看市井小民,尤其是妇孺,他们或许不解,但‘生娃给钱’‘生女也赏’‘登记了才算明媒正娶’,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是能感受到的。只要大多数百姓得了实惠,看到了长远的好处,那些鼓噪的杂音,终究会被淹没。”
谢长歌捻须沉吟:“殿下所言,臣深以为然。然舆论汹汹,不可不虑。尤其是朝中……”
“朝中自有我去分说。”周景昭转身,语气斩钉截铁,“这道政令,必须推行下去。先从城镇开始,宣传要到位,解释要清楚,尤其是近亲婚配之害,要让百姓真正明白。奖励要落实,登记要简便。同时,学政司要着手编纂简易的科普册子,下发各地村塾、乡老。医司要组织郎中,下乡宣讲早婚近亲之害。至于那些跳得最高的……”
他眼中寒光一闪:“正好,借着这股‘伤风败俗’的东风,把之前清查田亩、整顿寺观中那些冥顽不灵、阻挠新政的刺头,再好好清理一遍!就说他们不仅对抗国策,还固守陋习,祸害乡里!狄昭!”
“末将在!”狄昭应声出列。
“加强各地巡查,尤其是乡间。若有借此政令煽动民变、欺压百姓、尤其是侵害女子权益者,严惩不贷!”
“遵命!”
《宁州婚育民政令》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南中大地。 它在市井巷陌引发热议,在士林清流中激起巨浪,更在朝堂之上埋下了新的争议火种。拥护者赞其“泽被苍生,功在千秋”,反对者骂其“悖逆人伦,祸乱纲常”。
而风暴中心的宁王周景昭,却已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他知道,移风易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场关乎未来人口素质、社会结构、伦理观念的变革,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