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黑压压一片,像被狼撵着的羊群,顺着官道漫了过来。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里透着惊恐,拖着的破家当在黄土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哭声、喊声、咳嗽声混成一片,把这刚清净没几天的靠山屯,又搅得人心惶惶。
柱子带着人守在屯子口,手里的家伙攥得死紧,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喉咙发干。老支书跺着脚,唉声叹气:“造孽啊……这是出啥大事了?”
我站在屯子口的土坡上,看着这幅景象,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北边果然出大事了!能让这么多人流离失所,绝不是小打小闹。秩序之眼?还是别的什么?
“铁根哥,咋……咋整?让他们进来吗?”柱子跑过来,声音发虚。二三百号人,饿红了眼的流民,放进来,靠山屯这点家底估计瞬间就得被吃干抹净。不放?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在外面?
我目光扫过那些惶恐无助的脸,有眼神浑浊的老人,有抱着哇哇大哭婴儿的妇人,还有半大小子饿得直啃树皮……心里那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俺是农民,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俺重生回来,是想过安生日子,不是来当视人命如草芥的土霸王。
但,也不能当滥好人,把屯子拖进深渊。
“柱子,”我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外面的嘈杂,“带人在屯子外,划块空地出来。把咱们屯里能动弹的都叫上,支起几口大锅,熬粥!稀一点,掺上野菜,吊着命就行!”
柱子一愣:“熬粥?铁根哥,咱自家的粮食……”
“照俺说的做!”我打断他,“粮食不够,就去山里找,去河里摸!能救一个是一个!”我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但是,告诉所有人,粥棚只给老实排队、不闹事的人!谁敢抢,谁敢乱,别怪俺手里的弓不认人!”
“明白!”柱子见我下了决心,也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去安排。
很快,靠山屯的男女老少都动了起来。几口大铁锅在屯子外支起,柴火噼啪作响,米香混着野菜味飘散开来。这味道,对饿急了的人来说,比什么都诱人。
流民们看到粥棚,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呼啦一下涌过来,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排队!都他娘给老子排队!”柱子带着二牛、石头等几个力气见长的后生,拿着棍子,瞪着眼维持秩序,声音吼得嘶哑。有几个想往前挤的刺头,被他们毫不客气地推搡出去,眼神凶狠,倒也暂时镇住了场面。
我依旧站在土坡上,骨弓在手,冷眼旁观。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震慑。混沌气息微微流转,那股子历经生死、手刃强敌的煞气有意无意地散发出去,让那些饿昏了头的人也不敢真正造次。
粥熬好了,稀溜溜的,能看到碗底,但足以活命。流民们排着长队,眼巴巴地盯着那几口锅,拿到一碗就蹲在路边,狼吞虎咽,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看着这场面,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世道,人活得不如畜生。
趁着施粥的间隙,我让柱子找了几个看着还算明白事理的流民过来问话。
“北边到底咋了?你们从哪来的?”我问一个看起来像是读过几天书的老者。
老者捧着空碗,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是兵灾……不对,是……是怪物!北边好几个公社,还有县城外面,突然冒出来好多吃人的怪物!见人就咬,刀枪都不怕!官府……官府的人打不过,跑的跑,散的散……我们……我们是从柳林公社逃出来的,一路上死的死,散的散……”
怪物?刀枪不怕?
我眉头紧锁。不是秩序之眼搞的鬼?是新的威胁?难道……跟地底那“心跳”,或者那昏黄邪风有关?天地异变已经波及到普通人了吗?
“那些怪物长啥样?”
“黑乎乎的,像人又不是人,力气大得很,指甲跟刀子似的……有的还会喷黑气,沾上就烂……”老者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
听着描述,我心里愈发沉重。这绝不是寻常的野兽或者匪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北面传来!只见几匹快马冲破流民队伍,朝着靠山屯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破烂的民兵服装,满身血污,神色仓皇!
“让开!快让开!怪物追上来了!!”为首一人声嘶力竭地大喊!
他话音未落,官道尽头,烟尘滚滚,几十个黑影如同跗骨之蛆,正以一种不似人类的速度,疯狂追来!那些黑影形态扭曲,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正是流民口中描述的怪物!
“关闭寨门!所有人,退入屯内!准备战斗!”我瞳孔一缩,厉声大喝!
乱了!全乱了!
这乱世的洪流,到底还是毫不留情地,拍到了靠山屯的门槛上!
想淹了俺的家?
先问问俺手里的骨头弓,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