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骤然被掀开,萧承稷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方才在殿上说的最欢的,全是睿王和太子的人,依我看,陆太师出山,恐怕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萧承稷脸色铁青,毫不客气的叱骂道,“四哥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自己谋算落空了,竟然还要拖死姜棠。”
“……他不是冲着姜棠。”
谢蘅缓缓垂下手,嗓音沙哑,“是冲着我来的。”
萧承稷看着谢蘅,欲言又止,“你还是要冷静,总会有办法的,若一时冲动,就中了四哥的圈套,救不了姜棠,还拖累了整个侯府,若是你也陷进去,谁来救姜棠……总归,圣旨一日未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墉常年不在京城,久居山中,不问世事,你猜是何人将京城的见闻透露给他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
“……除了四哥还有谁!”
谢蘅掀起眼看他,“是张相。”
萧承稷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张相?”
谢蘅眸光暗沉,“张相将人请下山,添油加醋的自然是睿王。”
陆老太师,从进大殿说的第一个字开始,他就猜到了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像是对姜棠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还有些先入为主的印象。
“张相刚接了西戎公主的赐婚圣旨,心中难免气闷,如此倒是也说得通,毕竟整个上京,能请动太师的,除了张相便是父皇的圣旨,四哥……还不够格!”
萧承稷眉头紧锁,看着谢蘅道,“你可有破局的法子。”
谢蘅喉头滚动了一下,抬手叩了叩车璧,“去陆府。”
萧承稷一把拦住他,“你要去找陆墉?”
“去见见,总归没有坏处!”
萧承稷咬牙,“你是不是疯了,隐麟卫指挥使的身份,你藏了这些年,为的就是更方便暗查当年玉门关一事,如今为了姜棠,竟是要自爆身份?岂不是功亏一篑?”
“总归是要试一试。”
谢蘅眸光暗沉,“舅父与姜棠一样重要。”
萧承稷看向谢蘅,“今日在朝堂之上,陆老太师已经认定你偏袒姜棠,你说什么都别无用处,与其在这耗费时间,不如做些其他的,如果非要见,我去见。”
“只怕就是陛下,也未必能劝动他。”
这话,萧承稷是认同的,父皇坐在龙椅上,脑中衡量的是顾全大局,可他不一样,他是个局外人。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行?你与父皇都是局内人,而我不同。”
萧承稷反问了一句。
谢蘅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默默坐了回去,萧承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想你的办法,陆太师交给我。”
说罢,转身下了马车。
麟符署的囚室内,姜棠正在低头看谢明漪给她带来的话本。
听到牢房外有声响。姜棠抬起头,就见谢蘅站在囚室外,眸光晦暗地看着她。
看守的狱卒飞快地过来打开囚室的门,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谢蘅走进囚室。
“谢明漪今日带了母亲给我做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姜棠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蘅径直走到姜棠面前,抬手掀了掀她面前的书籍,“这看的什么书?”
啪的一声。
姜棠猛地合上书籍,紧紧地护在怀里,一脸防备的盯着他。
“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谢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耳垂泛着可疑的红色,“难不成,你在看禁书?”
“胡说八道,这不是禁书!”
姜棠咬牙,试图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谢蘅居高临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今日朝堂上,陆老太师领着百官,求陛下,严惩你。”
“陆老太师?”
姜棠微微睁大了眼,“你说的是,陆墉?两朝帝师?”
谢蘅颔首。
姜棠怔住。
难怪,难怪谢蘅进来时脸色不大好。
原来,想让她死的人,搬出了陆墉,据她所知,这陆墉不问世事多年,竟然因为她重入朝堂,她到底是该荣幸呢,还是该悲伤呢?
“……看来,睿王有所行动了,只要他动了,我这牢狱之灾也没白受!”
谢蘅看她,“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
姜棠面上闪过一丝意外,“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这牢房里关着的是我,该担心的是他们!”
谢蘅眼眸微垂,满是狐疑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姜棠面上的轻松逐渐淡去,换上一副郑重的神色。
“如今我才是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我一个光脚的,还会害怕他们穿鞋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即便是陛下要我死,也要提审我,届时,我吐出的东西,怕是他们都受不了!”
想要她死?那她就拉着他们一起死!
重活一世,若是还没点子胡搅蛮缠的本事,岂不是白活了!
她声音不高,却是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绝。
谢蘅原本烦闷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半晌,他低笑了一声,“你倒是洒脱,就真的不怕死?”
姜棠眉眼一耸,喃喃道,“谁说我不怕死,怕也没有用。”
谢蘅朝囚室外看了一眼,随即在姜棠身边坐下,手落在她的手上,眼眸微垂,“其实,想救你出去,也不是没有法子,只不过……”
“只不过,这法子,有些偏激?”
姜棠忍不住转过身,眉头微蹙,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她了解谢蘅,他向来沉稳谨慎,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蘅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如果你信我的话。”
姜棠怔了怔,歪着头看向谢蘅,“……你不会是想,劫狱吧?”
“是,也不是!”
谢蘅低垂了眼,目光落在与姜棠相握的手上。
姜棠眼睫一颤,“我还不是死囚,你若劫走我,不是死罪也成了死罪,何况,侯府其他人怎么办?总不能以后,改名换姓?东躲西藏……”
姜棠抿唇,轻声问他,“谢蘅,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谢蘅握着她的手一紧。
“错的不是我们。”
姜棠莞尔一笑,“那不就是了,总归是绝境,不如就斗个不死不休,想要我死的人,除了有自己的谋算,还有一点,便是我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