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因牵挂着孩子,丝毫不敢耽误行程,每到一站,还会换马,只为能早一日抵达,亦能早一日归家。
这日天还未亮透,他们便已收拾好行装,悄声离开了借宿的客栈。
马车辘辘前行,在晨曦微光中碾过湿润的石板路。
车厢内,紫薇借着朦胧天光,细看身旁晴儿,轻声问道:“晴儿,你眼睛有些肿,是不是昨夜没睡好?我们这样赶路,会不会太急了些?”
晴儿轻轻摇头,唇边带着惯常的温柔浅笑:“我没事,跟在老佛爷身边那些年,早就习惯了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反倒是这几年来,成了亲,生了孩子,日子安逸,竟有些贪睡,不适应早起了。”
小燕子在一旁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道:“大理可真远啊……紫薇,幸好这一世咱们不用再天南地北了。要不然,我肯定每天都想你、想你,做什么都觉得无趣的!”
紫薇伸出双臂,一手将小燕子揽近,另一手轻轻环住晴儿的肩,声音里满是动容的感慨:“从前总以为,只要心里彼此惦念,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总能相见。可后来才明白,现实哪有那么轻易?成了家,有了孩子,就有了太多牵绊,说走就走实在太难了。”
她将两位姐妹搂得更紧了些,“丈夫、孩子固然是至亲,可你们也是我生命里绝不能少的一部分啊。”
“紫薇,你忽然说这些话,我都想哭了。”小燕子眼眶瞬间湿润,“我总吵着要闯荡江湖,其实根本离不开你们,我从小流浪,遇到柳青柳红,才勉强有个家,再后来遇到你,又有了皇阿玛,在宫里虽总担心掉脑袋,可那也是我们的一个‘家’啊,我哪舍得彻底离开呢?”
晴儿同样泪光盈盈,“前世虽说最终与箫剑相守,可我心底一直藏着个缺憾,我知道,你们对老佛爷、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结……可她终究养育了我一场,我前世却……还有我的阿玛和额娘,前世我竟再未去祭拜过……”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于紫薇与小燕子之间:“紫薇,小燕子,能遇到你们两位知己,真好。今生能有机会弥补所有的遗憾,真好。往后,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三姐妹彼此紧紧相拥,千言万语,尽在这无声的拥抱与交融的泪水中。
“紫薇,你不必心疼我们赶路辛苦,”小燕子抬起脸,朝紫薇眨了眨眼睛,“我也想我的双儿啊!”
“我也是,”晴儿轻拭眼角,“我现在只要稍一静下来,眼前啊,就是世安的小脸。”她看向紫薇,语气歉然,“你和尔康本不用陪我们奔波这一趟的,看你这样辛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晴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紫薇握住她的手,“我与小燕子是结拜姐妹,与你也是生死之交。于情于理,这一趟我都必须来。何况,前世为了救尔康,你们不也是日夜兼程,陪我远赴缅甸,陪我出生入死吗?如今,我只是陪你们去祭拜爹娘,怎么能退缩呢?”
“说起前世去缅甸找尔康,帮他戒……”小燕子脱口而出,随即猛地刹住,转而更紧地抱住紫薇的胳膊,声音轻快起来,“哎呀,那些都像场噩梦一样,过去了!我们都该把它忘掉!珍惜现在,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
“说得对。”紫薇含笑点头,将小燕子揽得更舒适些,也让晴儿靠着自己肩膀,“现在我们都该闭上眼,养足精神。路还长,我们得精神十足地去,也平平安安地回。”
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三个女子依偎在一起,在轻微的颠簸中,感受着彼此依靠的温暖与踏实。
又行了半日,到达一处山水灵秀之地。只见远山含黛,雾绕峰峦,一条清溪如玉带般蜿蜒而过,水声淙淙,与鸟鸣相和。
众人索性将马车停在路旁,信步走上草坡。
清风拂面,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连日赶路的疲惫,对家人的思念,乃至前尘往事的些许波澜,在此刻都被这澄澈的山水涤荡一空。众人心中,只剩对眼下壮阔的由衷敬畏。
“快看!那里有条小溪!”小燕子兴奋地指着坡下的溪流,话音未落,人已蹦蹦跳跳地奔了下去。
众人含笑跟上。只见溪水清澈见底,几尾灵巧的鱼儿正悠然摆尾,在水草间自在穿梭。
“这里面有鱼!”小燕子蹲在溪边,伸手撩起一捧清凉的水花,回头时双眼亮得惊人,“我们来捕鱼怎么样?看谁抓得多!这样咱们今晚就有烤鱼吃了!”
箫剑朗声笑道:“这主意不错。不过徒手难抓,需得有个趁手的家伙。我去寻些合适的枝子,做几个简易鱼叉。”说罢,便步履轻捷地走向一旁的翠竹林。
尔康与尔泰也觉兴味盎然,相继卷起袖口,跃跃欲试。
不多时,箫剑便带着几根笔直细长的竹枝回来,竹枝末端已被他用随身短匕削得尖锐如刺。
三个男人各自持了一杆“鱼叉”,默契地分散踏入浅水处,开始搜寻游鱼的踪迹。
小燕子见三人架势十足,心里痒得不行,捡起一根鱼叉便兴冲冲地加入“战团”。
“小燕子,这石头上有青苔,滑得很,你当心些!”尔泰出声提醒,同时朝她走去。
小燕子眼睛紧盯着水面:“不就是捕鱼吗,别太小瞧我!嘘——别动别动,这儿就有一条!”她将全副注意力都凝聚在脚边一条肥胖的鱼上,屏息凝神,高举树枝,刚要用力下刺——
脚下忽地一滑!
“哎呀!”一声惊叫,她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旁歪倒。
“小燕子!”尔泰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便去拉她。怎奈溪石湿滑,他脚下着力不稳,竟抱着小燕子一起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水里!
“噗通——哗啦!”
刹那间,水花与泥浆齐飞。清澈的溪水被搅得一片浑浊。等两人手忙脚乱地从及膝深的水里挣扎着站起身时,模样已是大变。
小燕子橙色的衣衫下摆和袖口晕开了大片泥渍,脸颊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浆,几缕湿发贴在额前。
尔泰更是狼狈——他几乎是仰面倒下的,大半个衣袍都糊满了泥,身上深一块浅一块,平日里的俊朗公子此刻活像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俑人。
“小燕子!尔泰!”岸上的紫薇、晴儿,水中的箫剑、尔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见两人摔作一团又挣扎站起,皆是惊愕。
两人站在浑浊的溪水中,面面相觑。小燕子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尔泰!你……你成了‘泥人’了……哈哈哈……”
尔泰见小燕子脸上泥一道、水一道,却笑得灿烂无比的生动模样,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抹,“还笑我?看看你这只小花猫,胡子都长出来了。”
“哎呀!坏尔泰!”小燕子惊叫,连忙撩起溪水就往他身上泼去。尔泰左躲右闪,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摔上一跤。
一旁的箫剑和尔康,连同岸上观战的紫薇、晴儿,都被这一幕逗得前仰后合。
尔康笑得最大声,“这下你们俩,可真成了‘鸳鸯戏水’了!”
他这话引来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