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湖如其名,水面开阔,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如同散落的银盘。湖畔水草丰美,远处山峦起伏的剪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我们这支刚刚经历过生死时速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这里,人马皆疲,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有了猎户和奚族老人的指引,我们避开了几处金军的哨卡和巡逻路线,选择了这条相对隐秘的小路,终于暂时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派出斥候,警戒十里范围。其余人,就地休整,饮马,进食,但不得生火!”我下达了命令。虽然获得了初步的机动性和补给,但我们依然身处险地,金兀术的主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战士们默默执行命令,牵着新得的马匹到湖边饮水,就着冰冷的湖水啃食干粮。获救的俘虏们被妥善安置,其中一些青壮在经过简单询问和自愿原则下,被补充进了队伍,虽然战力有待磨练,但至少充实了人数。
燕青和解元安排完防务,来到我身边。
“二哥,接下来有何打算?”燕青看着月光下静谧的湖面,低声问道,“此地虽暂时安全,但非久留之地。金兀术一旦发现我们逃脱,必定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扑来。”
解元补充道:“我军现有兵力约一千七百,马匹近两千,机动性大增。但粮草依旧不足,箭矢消耗也大,急需补充。而且,一直被动躲藏,非长久之计。”
我点了点头,他们的忧虑正是我所思。获得马匹只是第一步,如何利用这重新获得的机动性,将战略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才是关键。
“我们不能只满足于逃命和骚扰。”我沉声道,目光投向北方更深远的地方,“金兀术想围剿我们,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他要我们疲于奔命,我们就要让他顾此失彼!”
“二哥的意思是……?”燕青眼中闪过精光。
“分兵!”我吐出两个字。
“分兵?”解元有些意外,“我军本就不多,再分兵,力量岂不更弱?”
“非也。”我摇头,捡起一根树枝,在潮湿的泥地上划拉着,“我们现在像一股绳,金兀术可以集中力量追着我们这股绳打。但如果我们把这股绳拆成几股,甚至十几股呢?”
我在地上画出几个箭头,指向不同方向:“我们将所有骑兵,以百人为一队,分成十数股!每一队配属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赋予他们独立的行动权!他们的任务不是与金军主力硬拼,而是像草原上的狼群,四处出击!袭击粮队,焚毁驿站,佯攻堡寨,散布谣言!要让金兀术感觉,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处处烽烟,让他分不清哪里是我们的主力,让他有限的兵力被无限地分散、消耗!”
“而我们,”我顿了顿,在代表主力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率领步兵和伤员,由解元将军统领,依托落雁湖周围的复杂地形隐蔽休整,同时接纳各队送回的缴获,并作为他们最终的集结点和支撑点!”
燕青抚掌赞道:“妙啊!化整为零,让金兀术的重拳无处着力!同时又能最大程度地破坏其后方,牵制其兵力!”
解元也明白了过来:“如此一来,我军主力得以休养生息,而游击各队则如鱼入大海,让金兀术疲于奔命!只是……分兵之后,各队联络、指挥皆是难题,风险亦是不小。”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断然道,“联络以狼烟、特定标记和定期派斥候回禀为主。各队队长皆是我军老卒,胆大心细,当可独当一面。至于风险……留在原地被合围的风险更大!”
计议已定,立刻行动。
天亮之前,所有骑兵被重新编组,共编成十五队,每队百人左右,由张荣、以及其他十几名最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的军校担任队长。我亲自向他们交代任务:以骚扰、破坏、制造混乱为主,保存自身为要,定期向落雁湖方向回报情况。
“记住,你们不是去送死,是去当搅乱这潭死水的鲶鱼!要让金狗睡觉都不得安生!”我环视着这些即将分散出击的弟兄,声音沉肃,“一个月后,无论成果如何,都必须设法回到落雁湖周边区域集结!这是军令!”
“遵令!”众队长齐声应诺,眼神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与决绝。
黎明时分,十五股铁骑,如同离巢的群鹰,悄无声息地没入落雁湖周围苍茫的原野与山峦之中,向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我和解元、燕青则率领剩下的近六百步兵(包含部分伤员和新补充的士卒),携带大部分缴获的物资,在猎户的带领下,转移至落雁湖北面一处更为隐蔽、易守难攻的山谷中驻扎下来,开始艰难的休整和等待。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燕京以北、中京以南的广袤区域,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的池塘,涟漪不断,最终演变成了滔天巨浪!
张荣率领的一队,伪装成金军,一日内连续袭击了三支小型粮队,焚毁粮草无数。
另一队潜入一座金军控制的冶铁工坊,纵火焚烧,造成其兵器生产停滞。
更有小队远遁至靠近中京的区域,袭击了女真贵族的牧场,抢夺马匹,散播“武松大军不日即至”的谣言。
烽烟四起,警报频传!
金兀术刚刚率主力返回燕京附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不是这里被袭,就是那里告急,贼寇仿佛无处不在,数量似乎成千上万!他派出的追剿部队东奔西跑,却往往扑空,或者只能抓到一些小股“流寇”的尾巴,真正的联军主力仿佛人间蒸发。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金兀术在燕京留守司大堂内暴跳如雷,他看着地图上那些被标注出来的遇袭地点,密密麻麻,遍布各方,根本无从判断武松的主力究竟在哪里。“武松!你只会这些鬼蜮伎俩吗?有本事出来与本帅决一死战!”
他的怒吼无人能应。北伐中路军这化整为零的战术,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后勤线上,折磨着他的神经,消耗着他的兵力,让他空有数万大军,却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有力无处使。
而与此同时,在落雁湖北面的隐秘山谷中,我们则不断接收着各队送回的少量缴获(主要是箭矢和不易携带的粮食),以及更为宝贵的情报。各队虽然也有损失,但整体而言,成功地将混乱和恐惧深深地植入了金国的“后方”。
游骑惊雷,遍地开花!
北伐中路军的旗帜,并未因孤军深入而湮灭,反而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播下了更多的反抗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