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趴在地上，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的缝隙。左臂已失去知觉，作战服焦黑一片，皮肤下隐隐发烫。耳边传来克隆人倒地的闷响，还有玻璃碎裂的刺耳声。
她没有抬头。
那双眼睛就在身后，可她不能回头。她咬紧牙关，用力撑起身体，膝盖在地面摩擦出一道血痕。神经接驳系统毫无反应，视野里满是灰白交错的乱码。
她继续向前爬行。
手触到一根断裂的线缆，她迅速抓起，用嘴咬住一端，将另一头插入终端接口。屏幕微闪，“孤影”启动。界面浮现眼前，系统扫描出三处可修复模块：主控回路、能源接口、导航核心。
她拖着左臂，艰难挪向最近的地板盖板。螺丝已经变形，她用匕首撬开边缘，露出内部断裂的线路。手在颤抖，但她仍稳稳地将导线重新连接。
“重启完成。”系统终于响起提示音。
她靠墙喘息，眼角余光扫过培养舱——营养液正缓缓流空，管道破裂，黑色液体一滴一滴坠落。克隆人的尸体散落各处，有些面容已然腐烂。
她移开视线。
站起时几乎摔倒，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朝出口走去。通道尽头透出微光，是陈默的战舰。她记得这条路，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平稳。
踏入战舰，警报骤然响起。能源仅剩19%，护盾失效，引擎过热。她走进驾驶舱，看见陈默坐在控制台前，左手紧握操纵杆，右手在面板上飞速操作。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块备用电源推向她。
林昭接过电源，接入作战服。数据瞬间连通，“孤影”开始与战舰同步。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她一眼认出，心跳仿佛停滞。
那是林璇留下的最终方案。
“以我的意识为引，启动量子湮灭。”
她盯着这行字，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系统弹出红色警告：高强度运算仅剩一次机会，使用后可能造成脑损伤。
外面传来导弹破空的呼啸。
陈默调整航向，战舰猛然倾斜，险险避开一道火光。他左脸的伤口正在渗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袖口那朵蓝星花绣线已被染红，却依旧清晰可见。
林昭检查基因锁状态。体内仍在发烧，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某种信号正悄然侵入。她关闭防护机制，让“孤影”全功率运行。
界面展开，星空图缓缓呈现。量子湮灭需要双重验证：她的生物频率，以及林璇的意识代码。前者随时可输入，后者必须由她亲手激活。
她抬起手，准备输入指令。
就在此时，生命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她转头看向陈默。
他脸色青白，呼吸急促。基因链崩解已蔓延至大脑，心跳节律紊乱。
“你还记得吗？”陈默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没有回应。
“你说过，要带她去看真正的星空。”他望着舷窗外无垠宇宙，嘴角微微扬起，“现在，我们离它很近了。”
他说完，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布料轻轻擦过手腕的触感。那朵蓝星花贴在她皮肤上，像一点永不熄灭的微光。
她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神已不再迟疑，也不再悲伤，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反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我们一起去。”
指尖即将按下确认键的刹那，警报再次炸响。
“敌方旗舰锁定！”
主屏幕浮现猩红倒计时：00:00:03。
她来不及完成全部输入。系统显示“协议启动中”，却卡住了。外部干扰太强，必须维持三秒稳定连接才能成功。
陈默松开她的手，猛拉操纵杆。战舰急速攀升，试图摆脱锁定。他双手在面板上疾点，手动屏蔽干扰信号。
林昭死死按住控制台，维持系统连接。眼前再度浮现乱码，头痛欲裂，如同利刃切割。她咬紧嘴唇，强忍身体的颤抖。
倒计时跳转为00:00:01。
突然，一道强光穿透舷窗。
联邦旗舰发射的激光击中战舰中部，剧烈爆炸掀翻操控台。林昭被狠狠甩向墙壁，后背撞上金属支架。她的手仍竭力伸向屏幕，指尖距离按键不过几厘米。
主屏幕碎裂，画面定格在进度条——97%。
陈默被压在座椅中，安全带深陷肩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刺耳的警报声彻底吞没。
窗外，联邦舰队逼近，更多炮口泛起红光。
林昭挣扎着爬回，一手扶住摇晃的控制台，另一只手重新接上线缆。银发沾血，左臂皮肤泛出暗红。
她凝视屏幕。
手指再次悬停在最后的按键上。
战舰剧烈震颤，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一颗卫星轰然炸裂，碎片如雨洒向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