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贴在控制台边缘，金属上沾着血，手一滑。她用力按下去，屏幕闪出一行字：连接中断。战舰外传来撕裂般的声响，氧气警报刚响起，便被杂音淹没。
她抬起右手，用拇指抹去眼角的液体——不是汗，也不是泪，是血，从鼻腔流出的。她没理会，将作战服的接口插入主脑插槽，狠狠压下。
“孤影”系统启动，黑屏几秒后泛起红光。提示：高强度运算剩余一次。
她输入妹妹的基因锁代码。系统轻震，弹出窗口：“确认启动意识分裂协议？”
她直接点击确认。
视野骤然变白，并非光线，而是数据流。无数信息线如针般刺入神经，她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仍在战舰中，意识却开始扩散——一分为二，再分四、八、十六……直至百万份。
每一份都穿透一层防火墙。第一层是实验基地的日志：一个女孩躺在手术台上，手环编号Lx-724。那是林璇。第二层是政要的交易记录，十二个名字串联，中间写着“涅盘序列”。第三层浮现沈烬的画面，他在爆炸前按下按钮，说：“我不让你们重来。”
真相尽数浮现。
她的意识漂浮在虚拟空间。病毒来袭，黑色数据如潮水般涌来，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她试图启动防御程序，系统却已卡死。运算过载，脑袋如同燃烧般剧痛。
这时，前方亮起一道蓝光。
林璇出现了。不是幼时模样，也非十六岁的少女形态。她是透明的，由无数代码构成，静静立在林昭与病毒之间。
“姐姐。”她说，“这次换我。”
蓝色屏障展开，挡下第一波攻击。数据撞击的声音如同玻璃碎裂。林璇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后退。
林昭感到某种东西回来了。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支撑。她开始整理信息，将所有碎片拼合。凤凰计划的目的并非控制人类，而是清除原体。联邦高层用克隆人取代真人，企图建立永恒掌权的政权。而她和林璇，是唯一逃出的真身。
但还未结束。
现实中的战舰正在解体。重力消失，她的身体飘起，又被安全带拉回。头顶的灯闪烁几下，最终熄灭。唯有屏幕仍亮着，显示外部画面：联邦旗舰的炮口再次充能，红光愈发明亮。
她必须完成传输。
可病毒的攻势更强了。第二波攻击比先前猛烈三倍。蓝色屏障出现裂痕，林璇的身影逐渐模糊。
就在此时，另一个信号接入虚拟空间。
是苏璃。
并非本体，而是克隆体残留的意识。她没有说话，只是调动了所有被控制的傀儡。那些曾追杀林昭的士兵突然停下，胸口芯片同时爆裂，引发连锁爆炸。
一道由残骸与代码组成的人墙，在数据洪流前矗立而起。
苏璃的声音极轻，只传入林昭耳中：“告诉真正的我……我终于做了自己的选择。”
人墙挡住了第三波攻击。
林昭抓住时机，将全部数据打包、压缩、加密，标记为“审判火种”，随后发送出去。目标是星网公共频道，七分钟后自动解锁。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度98%。
还差最后一步。
她需要一个支点，将分散的意识收回些许，留下核心。否则，她将彻底消散。
她想起林璇说过的话，也想起苏璃最后那句低语。两个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她以它们为锚点，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意识拉回。
画面开始倒流。她看见小时候和林璇躲在床底，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看见陈默在实验基地门口朝她挥手；看见他坐在驾驶舱里说：“我们离它很近了。”
疼痛再度袭来，比之前更甚。她知道身体已濒临极限，但她不能停。
她将妹妹的意识代码设为永久备份，存入“孤影”最底层。随后断开外部连接，仅保留内部循环。
屏幕上跳出最后一行字：量子湮灭协议无法完成，建议启动替代方案——意识投射。
她看了一眼。
投射目标：废弃行星轨道区。距离当前位置1.3光分。成功率不足12%。
她点了同意。
系统开始准备。她的意识继续分裂：一部分留在战舰主脑，维持飞行轨迹；另一部分准备脱离，进入深空漂流模式。
林璇走到她面前，伸手触碰她的脸。指尖冰凉，像小时候发烧时敷在额头的毛巾。
“别怕。”林璇说。
她点头。
苏璃的银莲花胸针残片从战场飘过，撞上舷窗，反弹向宇宙深处。
林昭最后望了一眼星图。联邦舰队仍在逼近。但她已不再在意。
她对着通讯频道说出一句话。声音微弱，却被残存信号捕捉，传遍整个星系：
“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病毒。”
说完，她闭上眼。
意识如星辰般逐一熄灭。
最后一丝感知，是林璇的手指轻轻触到她的掌心。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战舰残骸缓缓转向，朝着黑暗的行星轨道滑去。
氧气读数归零。
主引擎熄火。
驾驶舱内，一滴血从她手腕滑落，砸在控制台上，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