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如梭,划破古漠上空惨淡的天光。寒影剑尊一马当先,剑气开路,荡开沿途稀薄的怨煞薄雾。七名影卫结成严谨的护卫阵型,将核心的云芷、重伤的谢无妄以及被禁锢的冥泉无常护在中央。队伍虽经激战,士气却空前高涨,毕竟刚刚击溃了幽冥府的核心祭坛,逼退了恐怖的血海之眼。
云芷搀扶着谢无妄,将自身温和的混沌灵力缓缓渡入他体内,帮助他稳住伤势,压制血海反噬的余毒。谢无妄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在混沌灵力的滋养下,总算是止住了继续衰败的趋势。他体内那点源自混沌祖血的微光,如同不灭的星火,护持着他濒临破碎的道基与剑心。
冥泉无常被一名影卫提在手中,如同破麻袋般晃荡。他修为暴跌,又被下了多重禁制,连自爆都做不到,此刻眼神灰败,只有偶尔扫过云芷时,才会闪过一丝怨毒与难以理解的恐惧。他想不通,一个元婴期的小辈,为何能引动那般恐怖的混沌虚影,甚至惊退了“主上”都需谨慎沟通的血海意志。
“还有大约一个时辰,便可离开古漠核心区,抵达外围安全地带。”寒影剑尊的声音通过神识传遍队伍,“大家保持警惕,虽敌人溃散,但难保没有残兵或其它势力伏击。”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队伍左前方约千丈之外,一片看似寻常的巨大沙丘,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沙丘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紧接着,数百道身披土黄色斗篷、气息与沙漠环境近乎融为一体的人影,如同地鼠般从沙下窜出!
这些人影动作迅捷无声,刚一现身,便同时扬起手臂,掷出无数道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梭形飞刃!飞刃破空,发出尖锐的嘶啸,铺天盖地,覆盖了整支队伍!
“敌袭!戒备!”影一厉喝,影卫们瞬间变阵,刀光剑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将飞刃大部分挡下。但飞刃数量太多,且角度刁钻,仍有一部分穿透防御间隙,射向队伍核心!
寒影剑尊冷哼一声,甚至未曾出剑,只是周身冰蓝剑意一荡,那些漏网的飞刃便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纷纷凝滞、冻结、随即崩碎成冰晶粉末。
“藏头露尾之辈!”寒影剑尊目光如电,锁定了沙丘后方三道气息最强、隐隐有化神大圆满波动的土黄色身影,“‘黄沙盗’?还是‘古漠遗族’?敢拦本座去路,找死!”
话音未落,他并指一点,三道冰蓝剑气分袭三人!剑气凝练如丝,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瞬间穿越空间!
那三道身影似乎没料到对方反击如此凌厉迅速,仓促间祭出法宝格挡。一人抛出一面巨大的骨盾,一人挥舞一柄沉重的石锤,最后一人则催动一面黄沙凝聚的旋涡。
“铛!”“噗!”“嗤!”
三声迥异的响声几乎同时响起。骨盾被剑气洞穿,持盾者惨叫倒退;石锤被剑气削去一角,使用者虎口崩裂,鲜血淋漓;黄沙旋涡则被剑气直接斩开、冻结,消散无形。
一个照面,三名化神大圆满的伏击头领,便已一伤两退!
伏击者们显然被寒影剑尊的实力震慑,阵型微乱。
“不是幽冥府残部。”云芷快速扫过那些土黄色身影,“功法路数不同,气息更偏向土行与隐匿,像是常年在古漠活动的土着势力或沙盗。”
“管他是谁,挡路者,斩!”寒影剑尊杀伐果断,冰蓝剑域再次张开,就要将这群伏击者尽数吞没。
就在此时——
“且慢动手!”
一个苍老、干涩,仿佛许久未与人言的声音,自沙丘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道佝偻的、身披破烂黄麻布袍、手持一根扭曲木杖的老者身影,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脸上布满风沙刻出的深深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沙漠中的鹰隼。
老者并未看寒影剑尊,而是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云芷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眉心那刚刚隐没、但仍有微不可察痕迹的混沌印记位置。
他的眼神复杂,有惊疑,有探寻,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
“这位……小友。”老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朽‘沙陀’,乃是这葬魂古漠中‘守沙一族’的族长。我等冒昧拦路,并非与诸位为敌,实是……感受到了‘祖灵’的气息,才不得不现身求证。”
“祖灵?”寒影剑尊眉头微皱,剑意未收,“什么祖灵?你等在此伏击,便是求证之道?”
沙陀族长苦笑:“剑尊息怒。古漠深处,近来各方势力云集,争斗不休,更有幽冥邪祟盘踞,我族为求自保,不得不谨慎行事。方才感应到‘祖灵’气息爆发,威压万古,更惊退了那污秽血海,我等惊疑不定,又恐是敌人诡计,这才布下阵势,想先将人拦下,再作分辨。方才出手,也只是试探,绝无伤人之意。”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云芷,语气愈发恭敬:“如今得见小友真容,又感应到您身上那与我族古老传承壁画中‘创世祖神’相似的气息……老朽斗胆相问,小友方才显化的虚影,可是……‘混沌祖神’的印记?”
混沌祖神?云芷心中一动。看来这“守沙一族”,很可能也是上古某位混沌先天神魔(或许便是显化虚影那位)留下的遗民或信仰者。
“前辈所言‘混沌祖神’,晚辈不敢妄称。”云芷谨慎回应,“晚辈只是机缘巧合,得了一些混沌遗泽,并引动了其中残留的守护印记。至于具体是哪位前辈,晚辈亦不知晓。”
沙陀族长闻言,眼中敬畏更浓,竟朝着云芷微微躬身:“无论小友是否祖神后裔,能得祖神印记认可,便是与我族有缘之人。我‘守沙一族’世代居住古漠,守护祖地,传承着一些关于古漠、关于上古之战的零星记忆与秘辛。或许……对追寻‘归墟之地’的小友,能有所帮助。”
他竟直接点出了“归墟之地”!云芷与寒影剑尊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更甚。这老者,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些。
“族长知道‘归墟之地’?”云芷试探问道。
沙陀族长脸上皱纹更深,仿佛回忆起了极为沉重的事情:“那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是我族世代守护的最大秘密,也是……引来无数灾祸的根源。若非感应到祖神气息重现,老朽绝不会提起。”
他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的影卫和依旧剑气凛然的寒影剑尊,又看了看云芷身边重伤的谢无妄与萎靡的冥泉无常,叹了口气:“此地非谈话之所,血腥气已引来了不少‘东西’。若诸位信得过老朽,可随我前往族中暂避,一来为这位道友疗伤,二来……老朽愿将所知关于‘归墟之地’、‘三钥’,以及近日古漠异动的隐秘,尽数告知。作为交换……”
他目光落在云芷身上,带着恳求:“只求小友他日若真能开启‘归墟之地’,前往那被遗忘的祖庭时……能允许我族派几名族人随行,了却我族世代守望之心愿。”
这个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甚至有些悲壮。但云芷并未立刻答应。这老者出现得突兀,所言之事又太过重大,难保不是另一个陷阱。
寒影剑尊显然也有同样顾虑,传音道:“此人所言虚实难辨。但古漠深处确是他的主场,若真有歹意,方才埋伏的力量应不止于此。且他提到能助谢无妄疗伤……无妄的伤势,确实拖延不得。”
云芷看向谢无妄,见他虽闭目,却轻轻点了点头,显然也听到了对话,示意可以冒险一试。
“好。”云芷最终点头,“有劳族长带路。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族长有任何不轨之举,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沙陀族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小友放心,祖神在上,我族绝不敢欺瞒。”
他转身,手中木杖朝沙地一顿。前方沙丘如同听话的仆从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斜向下的、幽深平整的甬道入口,隐隐有清新的草木气息与微弱的灵气从中传出,与古漠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诸位,请随我来。”
就在众人准备跟随沙陀族长进入甬道时——
异变再起!
“轰——!!!”
众人头顶高空,毫无征兆地,空间如同被巨力撕扯的布帛,猛地裂开一道长达百丈、边缘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恐怖裂缝!裂缝之中,并非虚空乱流,而是一片流光溢彩、仙云缭绕、琼楼玉宇若隐若现的瑰丽景象!更有浓郁的、远超此界寻常浓度的精纯仙灵之气,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是……空间通道?!连接的是……仙界?!”寒影剑尊骇然失声。
与此同时,裂缝之中,数道散发着煌煌天威、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宏大身影,缓缓踏出!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华丽羽衣、头戴星冠、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周身缭绕着淡淡祥光与威严的男子。他身后,跟着四名气息稍逊,但同样仙风道骨、手持各异仙器的随从。
这五人的气息,皆深沉如海,浩荡如天,赫然……全都是超越了炼虚、至少是合体期以上的存在!而且,他们的力量性质,与此界修士截然不同,更加纯净、更加高远、更加……不容亵渎!
羽衣男子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众人,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云芷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她腰间悬挂的那面“溯影同心镜”上。
“下界污浊之地,竟有‘昊天镜’碎片流落。”羽衣男子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此物,非尔等凡俗可染指。交出碎片,并说出你身上混沌气息的来源,本座可网开一面,留尔等全尸。”
语气平淡,却带着生杀予夺、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仙界来客!竟为“昊天镜”(溯影同心镜)碎片与混沌气息而来!
沙陀族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颤抖,低声道:“是……是他们……‘巡天使’……他们果然还是……被引来了……”
寒影剑尊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面对五位至少合体期的恐怖存在,即便是他,也感到一股绝望的压力。
云芷抬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仙影,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怒意与不屈。
这些所谓的“仙人”,视下界如草芥,开口便要夺宝杀人,与那“天道意志”又有何异?
她缓缓上前一步,将谢无妄护在身后,混沌灵力在体内奔腾,眉心那点印记隐隐发热。
“想要?”她声音清晰,在这死寂的空气中传开,“自己来拿。”